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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已官逼民反,深圳、北京为何未见「反」相
 
上官天乙
【人民报讯】江西农民抗税「暴行」平息才过一个多星期,广东东莞郊区村民上月30日又开始了新一轮「不安本份」的示威游行大合唱。数千人高举「还我家园」、「还我生存权」、「官逼民反」、「打倒贪污」等横幅标语口号,包围进村「办案」的50余名公安人员,掀翻了所有(6辆)警车。31日,200余名公安全副武装进村增援。至于是否有著名的《鬼子进村》进行曲伴奏,未见报导。

事情起因于当地政府利用职权,与民争利,近年不断在村里低价大面积征地,然后再转手以高出数十倍的价格卖给发展商。村民怀疑「有人」借机充实自己的腰包,便抵制征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政府从今年4月开始回报以停办「出租屋证」,迫使村民就范。出租房子给外来民工是当地人的主要收入来源,政府这一招可谓「英明伟大」切中要害。村民没办法,只好在没有「出租屋证」的情况下继续经营出租屋。于是上月29日晚,10多名公安突然进村检查,查封了16间没有「出租屋证」的出租屋。30日,村民愤怒抗议,撕毁封条。当晚,乃有50余名警察分乘6辆警车浩浩荡荡开来,然后又来200余人,似乎大有一不做二不休、让半无产阶级农民尝尝地道无产阶级铁拳头的坚强原则性。

这事与江西农民抗税同样,都是因为基层干部把改革开放政策截留下来,优先用于自己先富,从而损害了所属群众的切身利益,结果招致民众奋不顾身起来反抗。

同样是干部腐败,村官腐败一下,私吞几个小钱,村民会起来造反;陈希同、王宝森在北京,成克杰在广西,厉有为、王炬在深圳,腐败得那样一塌糊涂,贪污受贿动辄上亿,却反而没见民间人士揭竿而起,为什么?

难道村民的觉悟比市民高?半无产阶级倒比无产阶级革命?非也。

如此苦乐不均、轻重倒置,首先是因为基层干部本来就是「亲民」(即接近民众)的干部,一举一动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什么为难事,想隐瞒也不容易如愿以偿。省(市)部级大员则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小民百姓仰望如日月星辰,只有羡慕崇敬的份儿,想亲近都来不及,哪能摸得着指责、批评、抗争的把柄?其实城里工厂企业下岗职工为切身利益静坐示威的也有,只是还没见过愤怒声讨指责某某市长、省长的例子。市民与市长物理距离虽很接近,然而就因有一「长」一「民」之别,在社会、政治和精神层面便毫无「近水楼台」的机会。

其二,基层干部手上能支配的东西有限,他们要想利用职权带头先富,通常只有与民争利、搜括民众、损害群众切身利益这一条乡间小路可走。省部级高干则不然。常言道,池深王八大,山深鸟兽多;相反,王八大池子必定也大。他们能支配的资源之丰富、门路之众多、花样之繁杂,不但小民百姓想像不到,就连大小也算个「官儿」的基层干部,也是多半摸不着头脑的。比如,厉有为让他的秘书打个电话,他的公子便能「买」到别人买不到的地,然后一转手就是上千万的「利润」。基层干部倘能依此如法泡制,他们还不高兴死,也就用不着与乡里乡亲的斤斤计较蝇头小利,冒「官逼民反」的风险了。而下层民众呢,假如他们的顶头上司都像厉有为、陈希同那样,开明、懂事、识趣,自个儿发财躲得远远的,井水不犯河水,那么他们就是有所不满,也不过背后议论、议论,发几句牢骚,绝不至于铤而走险。大家都有妻儿、老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舍生忘死管国家民族的闲事,谁乐意?

其三,大干部与小干部毕竟不是一个档次的货色。大干部贪污腐败的手段通常比小干部高明、艺术、巧妙、隐蔽,事情多能办得干净利落、神不知鬼不觉。比如成克杰,脏事、脏话都放手让情妇去做、去说,自己在一边又是号召反腐败、又是写字、作画。若非他太重感情,不避艰险去与情妇幽会,导致小小阴沟里翻船,直到现在,小民百姓可能还以为他是当今中国才华横溢的领导人之一呢。

然而大贪官并不就因此比小污吏对现在中国的民怨沸腾少一份罪责。小污吏之所以敢于横行乡里、民间,多半或者是因为大贪官自己屁股上有屎,根本没脸、没心思约束他们;或者因为大贪官忙于自己发家致富大业,无暇顾及小污吏不检点的小事小节;或者干脆小污吏就是大贪官甚至清官利用来火中取栗的爪牙,就像窃取夫君和儿子权柄、公然在皇宫乱搞男女关系的则天女皇之曾经利用索元礼、周兴、来俊臣。

简言之,上梁不正下梁歪,大贪官常常是小污吏腐败的源头活水。

能够从旁窥见政坛大家伙们隐秘不轨活动的,在中国就只有无孔不入、随时准备投机取巧的知识阶层。而现今的中国知识界许多人以「精英」自居,不屑与下层百姓为伍。如此一来,知识阶层的某些不识时务之士虽然也想就自己的耳闻目睹做出点代表正义的反应,却并未能改变「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的历史宿命,顶多像何清涟那样着书立说,在知识阶层内部激起一、两圈涟漪,引起当权者不快,终于以驱逐出境、消除影响了事。下层民众无缘分享知识阶层偷取的政坛内幕黑光和思考探索智慧之光,继续只为切身利益而埋头苦干,或者自发地局部地闹点小事。

除非有朝一日,政治控制松动,而社会矛盾继续深化,迫使文人放下架子把自己的牢骚与民众的不满行动交流为一,知识界的不满转化为民众的大规模行动,而民众的切身利害忧患升华为知识界的深谋远虑,直指那些大贪官、贼官的群众行动便会如火如荼,再也不是只派几个警察就可以制止得了。

但愿中国永远不会堕落到这个地步。大张旗鼓反腐败,堪称是顺乎民心、民意、非如此不可的一步好棋。但究应如何反腐败,仍有值得斟酌之处。

欲整治腐败,莫如先从大贪官整治起;欲整治大贪官,莫如拆除中国现行的政治黑幕。假如中国政治对普通老百姓还是如此黑幕重重、神秘莫测;假如绝大多数老百姓依然只能置身事外,冲中央恩准播放的反腐败「大片」过过一时的眼瘾;假如深悉政坛黑幕幕后小动作和肮脏交易的知识界、舆论新闻界仍只能在定案之后「揭露」腐败事实;假如反腐败依然只是中纪委、监察部、检察院等几个党政部门的专利;一句话,假如反腐败永远只属于我们「伟大光荣正确」的党自清门户、自我调节、自我完善的家事、私事,不但新闻舆论碰不得,连号称中国最高权力机关的人大都无权过问,那么中国的腐败就永远也「反」不到民众满意的微量程度。

道理很简单,权力黑幕是腐败份子作案、藏身的洞天福地。它将为腐败事实一如既往、层出不穷提供便利;而有限的反腐败机构、人员,又是腐败份子精心推广和传染腐败病毒的适当范围。既有如此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再加上全国腐败份子齐心协力,腐败那么几个反腐败人员,应当不是太难的事。长此以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将成为中国官场腐败在经历一次又一次大伤元气的反腐败斗争后仍然繁荣昌盛景象的恰当写照。

保存权力黑幕,实际上就等于保护贪污腐败。

假如中国共产党真心实意要永远遏制腐败于人民能够忍受的微量状态,它只有痛下决心撤除这道黑幕,一开始就把绝大部份权力运作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整个社会的全方位监督之中,而不是一切都成为过去之后拍那么一、两部马后屁式的「曝光」电影。

太阳之下,朗朗乾坤,才会有正气上升、邪气下降的清平世界。(http://renminbao.com)

文章网址: http://www.renminbao.com/rmb/articles/2000/9/16/325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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