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放暑假时，美中交流协会的会长请我陪一个中国代表团访美。因为我兼任该协会的高级顾问，于是便答应了。该代表团号称复关入世代表团，意思是恢复关税组织及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也称WTO团。

不懂英文懂政治提问不得体

按计划，这个团在湾区有一些培训活动，到加州首府沙加缅度做培训。不料有些团员已经不耐烦起来，在讲课时不屑听，竟坐进汽车里享受冷气。我带他们在旧金山湾区玩了两天，然后直奔首都华盛顿。该团共十九人，无一人会讲英语，离开我便寸步难行。我不单当导游，更要当翻译。

两场官式活动，一是到商务部拜访，一是到总统贸易代表办公室拜访，我都兼翻译，感到很累。在商务部，是国务院经济办公室副主任、主管中国及蒙古贸易的官员，以及商务部主管远东及太平洋地区外贸部门副主任接见。先由国务院官员讲述了中美两国就WTO的谈判情况及现状。据他说，参议院在九月份有可能通过美国对华正常贸易协议及加入世贸组织的决议，为此国务院做了大量的工作，进行积极的准备。但从他的评述中，也深感国务院作为一个执行机构，对国会的决定有一种无奈感，因为国会才是真正的立法机构，各众议员都是人民选出来的，他们代表人们的声音，享有无上的权力。

该官员提到八九年「六四」天安门事件后，美国出于道义上的原因，被迫对中国做了制裁。但实质上这仅占中美贸易的百分之一，是微不足道的。但这却引起中方一位人士的反弹。他说，「六四」是中国内政问题，不容外界置喙。但也是这同一位老乡，居然提起李文和案，认为是美国敌视中国人。其实，在这种场合，并不适合谈论这类问题，因为双方都不是当事人，谈论于事无补。中方还有人对中国向美国作出十三项让步表示不满。其实他这也是多余的，因为他又不是谈判代表。而且双方经十三年艰苦的谈判才很不容易达成了协议，也没有你这种基层官员置喙的余地。

美官员既专业又幽默表达善意

在总统贸易代表办公室，由主管中国、香港、台湾和蒙古的副代表及一位参加了六次与中国谈判的资深女律师出面接待。那女律师拿了一本有三块砖头厚的大书，是世界各国对WTO的同意书。我先私底下与她交换意见，说这个代表团只是一般的培训团，不需要有高深的法律及贸易问题的讲述。她劝我放心，说那本大书仅备不时之需。那位副代表在该处工作了廿年，转到中国相关事务也有几年了，所以对中国加入WTO事，可说了如指掌。他先做了一般的介绍，然后进入提问题、双方讨论阶段。中方有人提出，美国的汽车工业世界第一，一旦中国入世，美国汽车大举入侵，中国的汽车工业不是一下子被冲垮了吗？而且大批国营企业的失业工人，应如何处理？那位副代表说，即使中国入世，美国汽车工业也不会一夕占领中国广大的市场。因为关税降低分五年进行，在这五年当中，美国的汽车工业当提高在中国投资的份额，而且把许多生产线转到中国去生产，可能是美国品牌中国制造，也可能是美中合作的新品牌。

他说，关于国营企业工人失业问题，这确是个大问题。但中国加入WTO后，从总的看，经济会有长足的增长。据他们估计，GDP的年增长在几年内会有百分之一以上，所以经济的发展实际上增加了就业的机会。至于失业工人问题，他说可以进行再教育，使他们能转到高新企业中工作。这方面，美国劳工部有很好的经验，可以借鉴。

为免节外生枝，我提议由副代表授予大家结业证书，因为培训到此已经结束了。那位副代表欣然从命，他说他不知道今天是毕业典礼，否则他一定给大家一个三小时的演讲，说罢哈哈大笑。美国官员其实幽默得很。通过与他们的接触、交谈，感到政府确是做了大量的工作，准备迎接中国加入WTO后产生的变化。他们也一致认为，绝不应把中国排除在世界大家庭之外，因为那样对世界和平并无好处。他们对九月份参院通过中国加入WTO及PNTR都表示审慎地乐观，只希望不要再有什么变局。实际上九月十九日参院已予通过。

不知美国精神也不知WTO为何物

代表团在结束了官式活动后，下面的活动就是参观、游览。我带他们参观了国会、白宫、林肯、华盛顿、罗斯福纪念堂、国家大剧院、国家美术馆、越战纪念碑、韩战纪念碑......又到了费城、纽约、洛杉矶、拉斯维加斯、墨西哥，然后把他们送上飞机。

这一路上，到处碰到中国各种名堂的代表团，什么人事局代表团，计划生育代表团等等，只差没有街道居民委员会代表团了。如果说在美国每天有几千到几万人的中国公费旅行者，当不为过。因为在大的旅游景点上，例如迪士尼乐园、环球影城，都备有中文说明书。以前只有日本文，现在居然有了中文的，说明了中国游客之多。在费城的自由钟，不仅有中文讲解，还有繁体字及简体字两种说明书，为他们服务的「出国人员服务部」到处都是。

来的人多对美国物质文明表现了极大的赞叹。但我告诉他们，像美国的高速公路系统、电话系统，这一切，只要中国继续坚持改革开放，并不难做到。但这都是硬件，关键在于人的素质，在于软件。美国为甚么高度发达？吸收了全世界的精英？除了它有一套妥善的制度外，关键是它的立国精神。在费城参观造币厂时，我告诉他们，所有美国钱币上都印有「我们信仰上帝」这就是美国精神，是它的内涵。

说是WTO团，说来可笑，一位年轻团员亲口跟我说：「团里没有一个人知道甚么是WTO？没一个人知道中国为甚么要加入？有哪些好处？」这是大实话。来的人就想著旅游，到美后一看日程表，马上就提出意见：「为甚么没有尼加拉瓜大瀑布？为甚么没有大峡谷！」而且提得很理直气壮。后经改变行程，增加了墨西哥一日游，他们才不鼓噪。他们一路在抱怨，说每人花了四万人民币，就住这种水准的旅馆？应该都是四星、五星级的。

作威作福官僚习气带到美国

最离谱儿的是，顿顿要喝白酒，啤酒不过瘾。一位局长亲口告诉我，他们局新提拔了一个办公室主任，凭的一是年轻，二会喝酒。天啊！会喝酒竟成了选拔「革命接班人」的必要条件了。临离美的头天晚上，晚餐时非要喝白酒不可。买不到，就与司机商议去远处买。团长说：「没有白酒调动不起来气氛！」司机说来回要两个多钟头，不肯去。我也坚决不同意司机去。

从来没出过国，在国内可能作威作福惯了，到了美国还不改官僚习气。在飞机上、在餐馆里，对服务员都是大呼小喝，还叫我替他们翻译。当然我还是翻译了，只是在语气上礼貌、缓和多了。因为吃不惯西餐，就对美国空姐说：「你们的饭是喂猪的。」在公共场合往往大声喧哗，吃饭时不用公共筷，拿自己的筷子挑挑拣拣，到处吸烟，在很多地方惹了大麻烦。最后，像送瘟神一样地把他们送走了。(http://renminba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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