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报消息】以下文字是根据《北京之春》主编胡平10月5日在哥伦比亚大学和10月6日在法拉盛图书馆“中国时局与选择”研讨会上两次发言及讨论整理而成。 现在,我们讨论中国稳定问题。然而,我认为,稳定概念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笼统地讨论稳定,会误导人们的思考。 首先,是不是所有的稳定都可以接受呢?这的确是一个问题。秦始皇追求稳定,屠戮天下,焚书坑儒;他希望稳定到秦千世、秦万世,所以他自命始皇。但他的稳定不仅今天的人们不能接受,就是当时的古人也不能接受。溥仪也希望满洲国稳定,但所有爱国的中国人都不愿接受他的稳定。显然,谁的稳定是我们理解稳定时一定应当首先弄清的问题。 其次,在不同国家中,稳定的涵意和意义并不一样。在中国,游行示威就是动乱,组织反对党更是动乱,“犯上”就是“作乱”。但在美国,游行示威不仅不是动乱,而且还是正常的权益,是健康的参政,你还可以组织反对党,公开和执政党竞□,这些都不是动乱,而是正常秩序的有机组成部分,是稳定的有机组成部分。显然,判定稳定问题是依赖于政体性质的,稳定涵意与政体相关。我们不能忽略政体背景考察稳定问题。我们究竟是要民主的稳定,还是要专制的稳定。 有人说,中国现在很稳定。但我们要问,这是什么性质的稳定?是谁的稳定?是对谁有利、让谁受害的稳定?让我们看看中国现在被列为不稳定的因素就知道了。过去,毛泽东和共产党将阶级敌人列为不稳定因素,现在我们都知道那是冤狱是政治迫害,但是在当时,迫害者中很多人真相信那些人是坏人。今天呢?看看康晓光实证描述中的威胁稳定的群体,是工农大众。维持稳定就是镇压、压制和迫害大众。没有人认为他们是坏人,大家也都知道他们的要求是正当的,是合理的,但还是要镇压和控制。这是什么稳定?这样的稳定是否公正?从良知的角度看,这样的稳定比毛时代还不能让人接受,毛时代的稳定是人民参与镇压他们心目中的坏人,今天的稳定则是明知别人是好人还要镇压别人! 前些天中央电视台播放一出电视,叫《省委书记》,其中写到某市来了个新书记。大刀阔斧搞改革,导致大量职工失业,连省劳动模范都下岗上大街擦皮鞋。这位劳模被书记领到市委会议上,劳模说:“书记讲了,旧企业是艘破旧的大船,要是大家都赖在船上不下来就要船毁人亡,我们工人阶级不能给国家添麻烦,所以我就主动下岗了。我别的不会,就会擦皮鞋。然后,会场上的官员们都很感动,都伸出脚来让他擦皮鞋,再付给他钱。这个场景实在令人作呕。问题是,国企这艘大船当初是谁下令建造的?不是你共产党吗?要下船,该谁先下?共产党不引咎辞职以谢天下,倒把别人赶下船。别人不肯下倒显得别人在耍赖,是破坏稳定,该镇压。天下还有比这更不公正的吗? 再看看政府是如何维持稳定的。康晓光说是牢不可破的精英联盟作为基础,政治精英、经济精英和知识精英结成联盟。我看不是联盟,因为这里不是平等的自愿的结盟,不是权力分享,而是经济精英和知识精英依附政治精英,被政治精英利用。经济精英和知识精英的命运完全操纵在政治精英手中。因此,这里也没什么牢不可破。 我的问题是,中国的知识精英怎么可以接受这样的稳定而不□疑和反抗?甚至写文章来为这样的稳定进行辩解? 我对在中国进行民意调查一直是有保留的。首先,什么问题能问,什么问题不能问,当局明显是有限制的。高明的宣传不一定是撒谎。高明的宣传是只说出一部分事实,故意不说出另一部分事实。如果你只问共产党允许你问的,不问它不允许你问的,这本身就可能产生误导。另外,在没有言论自由的地方,一般人听不到不同的声音,听不到不同意见之间的争辩,因此很难形成自己的真正的见解,很容易被官方的宣传牵著鼻子走。中共为什么要压制我们的声音呢?因为它知道一旦我们的声音加入,就可能改变别人的看法,就可能改变舆论的主流。史天健提出的那些民意调查结果,只怕中共自己就不敢相信。否则它为什么那么害怕言论自由新闻自由呢?它知道那些结果靠不住嘛。 中国的知识精英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这里有个变化过程。1989年开枪时,大家都很愤怒,认为这样的政权不能容忍。那时,很少有人谈论稳定性,因为人们不认同那个政权稳定;或者,更准确地说,只有结束这个政权,中国才能有中国人的良心可以接受的稳定,才能有符合中国人正义感的安定。今天,稳定性成为问题了。不少精英开始关心和忧虑这个政权的稳定性,而且是在知道这样的稳定是通过压制无辜受害的好人来维持的。这是与许多精英开始为这个政权辩解同时发生的。我的问题是,这样一个良心变化是如何发生的?我认为,这是镇压导致的恶果。 有人说今天中国已经有了很多自由,知识分子的待遇也有很大提高,有的知识分子宁可说他们放弃批判是因为被政府收买了。他们往往喜欢把今天和文化大革命的时候相比。为什么不再往前比呢?如果我们再往前比一比到六十年代乃至五十年代,那当然还是现在好得多,但再往前比呢,和四九年以前比呢?那时候的知识分子,无论是在经济地位上还是在政治地位上都比今天要高得多,可那时的知识分子并没有放弃对政治的关心和对政府的批评。另外再和八九之前比,那时候知识分子很风光,当时没有多少大款,知识分子在经济上的相对地位也很不错,但当时的知识分子最关心政治,最有批判精神。怎么到了九十年代以来,知识分子的心态全变了呢?这当然是压制的结果,恐惧的结果,不是被收买的问题。我曾经说过,雍正乾隆以后,文字狱少了。但那不是皇帝变开明了,而是臣民怕入骨髓了。就象马戏团里的老兽,很少再挨鞭子。 不错,中共有人也说中国要民主;但是,他们□调必须是“中国式的民主。什么是“中国式的民主”?邓小平说过,中国式民主不搞三权分立、不搞多党制,不搞西方式的言论自由新闻自由。可是,如果这些都没有,那还能叫民主吗? 还有人讲台湾经验,国民党原来也专制,后来不是民主了吗?我要强调,国民党和共产党有很重要的区别。国民党从一开始就从原则上承认宪政民主。国民党讲“军政、训政、宪政”,把训政即专制当作权宜之计。国民党有“还政于民”一说,它就承认它在威权期的权力是从老百姓那里借来的,将来是要还的。共产党什么时候说过要“还政于民”?共产党硬说它的一党专制天经地义,它的统治就是人民的统治,根本没有还不还的问题。这一区别很重要,这关系系到民主化在党内合法不合法的问题。 还有人说民主需要一定条件,例如市场经济、中产阶级。然而,象阿尔巴尼亚,象被毛泽东讥笑为“只识弯弓射大雕”的民族蒙古都民主化了。那些国家并没有强大的中产阶级,也没有什么市场经济。现在,连许多黑非洲国家都进入民主化了。难道堂堂中国连它它们都不如吗?我们对中国人还有信心吗?即使我们说民主需要一定经济和文化条件,这也不能为政治迫害辩护。停止迫害不需要任何条件,只需要其意愿。停止迫害不需要任何条件,只需要其意愿。实行言论自由需要什么经济条件?别人发表了什么不同观点,你政府不要去抓不要去关,这不就成了吗?停止政治迫害也没有什么渐进不渐进的问题。一个强盗过去一个月杀二十个人,现在一个月杀十个。你能说这个强盗在进步,在改进吗?你能说这叫渐进改革,应该慢慢来吗?不,你必须叫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还有人说,现在形势不好,搞民主不是时候;等以后形势好了,再搞民主比较好。问题是,如果形势好了,共产党会说,我们不是搞得挺好吗,可见我们原先“四个坚持”坚持对了,反自由化反对了,可见我们还要继续坚持下去,可见我们不需要民主;民主还会带来风险和不确定性。 关于民主化,我想强调两点: 第一,不仅市场不是民主的必要条件,而且,在中国,发育市场尤其需要民主;因为,中国的市场化是伴随著私有化或产权重新界定的过程。如果没有民主的监督和制衡,权势者很容易利用职权化公为私,产生腐败。国有资产流失已经是严重问题,是腐败的最大来源。没有民主,中国的经济改革就是最不公正的财富分配。没有民主的私有化不能获得合法性,由此造成的财产再分配的现实,人民是不会承认的。现在人民没有发言权,只好眼睁睁地看著权势者抢夺属于人民的属于国家的财产,只好满足于在权势者的豪华宴席上捡点残汤剩饭,一旦他们有了发言权,他们一定会追究,要求权势者把抢去的财产退还。权势者害怕被追究,所以他们拼命抵制民主化。因此,如果中国沿著目前的改革逻辑发展,中国离民主不是近了,而是越来越远了。我们都能感觉到,1979年,甚至1989年六四前,搞民主的困难相对要小;今天,对统治者而言,风险大了,难度大了,以后还会更大。 第二,自由民主有其独立价值,不能仅仅作为工具用其它事物来判断其价值。人类实践表明,自由民主国家的各方面包括从功利标准看,都有更大成就;许多学者也试图解释这些成就为什么会与自由民主相联系。而威权肯定不能持久取得这些成就。但是,自由民主本身不需要其它的成就来判定价值。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譬如恋爱自由婚姻自主,在包办婚姻制度下也可能实现后代的繁衍、家庭的稳定和子女的教育等目标。我们要求恋爱自由婚姻自主,不只是为了更好地实现上述目标(其实,能不能“更好”有时倒不一定),重要的是,在自己的事情上由自己做主,这本身就是好的,是有价值的。 讨论: 顾为群:我觉得胡平的问题不难理解。中国的教育体制就是扼杀人的独立思考,愚弄青年,系统制造所谓只有专业技能和知识但没有思想的人才,占据中国各方面精英位置。少数漏网的有思想的精英在1989年后,或者入狱,或者不许回国,这样就使得中国的思想界的状况很贫乏,也很可怜。那些被制造出来的大批专业人士,既没有思想、也没有勇气对国家和社会负责任地做有关正义的批判性考察,而是在专制许可范围内摘章寻句,剽窃拼凑学问。所谓批判,也是小骂大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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