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反腐敗鬥爭深入，「第一把手」出問題、出大問題、出震驚全國人民的問題，已經是一個見怪而不怪的問題了。有關統計數字表明， 1998年在全國查處的地廳級幹部中，「第一把手」佔總數的42﹒1%。在遼寧瀋陽查處的慕綏新案件中，竟有16人是「第一把手」，市長、法院院長、檢察院長、財政局長、國稅局長、土地局長、物價局長、菸草專賣局長、建委主任、國資局長等等紛紛落馬，當然，這些要害部門的很多人全都陷進了腐敗的泥坑之中。

那麼，當今的「第一把手」腐敗呈現哪些特點呢？

一是腐敗向「高層化」發展，即有越來越多的位高權重的「第一把手」掉進腐敗的泥坑中去了。

二是在整個腐敗官員中「第一把手」佔的比例或是居高不下或是有所増長，發展趨勢極爲令人擔憂；

三是「第一把手」腐敗的金額越來越大，十萬、幾十萬是「小菜一碟」，百萬、幾百萬甚至上千萬也不稀罕，自然判重刑的增多也是「必然趨勢」了；

四是在不少「第一把手」腐敗案中，不僅僅是金錢腐敗，還濃濃地烙上了「色」的色彩，有的腐敗分子的腐敗甚至是圍繞着情人、「包二奶」而展開的，因而嚴重惡化了一些地方的社會風氣和官場風氣。

五是腐敗案件中串案、窩案的比例大大增加，其中，有很多串案、窩案是圍繞着一個地方或一個部門的「第一把手」展開的，與此相關聯的則是，被捲入到串案、窩案的都是一些被「大的第一把手」領導的「要害部門」的「小的第一把手」。

六是在位高權重的「第一把手」腐敗案中，「家族式腐敗」已經成爲一大「特色」，夫人、兒女、兄弟姐妹被捲進腐敗案的不少，因而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現象相當突出，個別的甚至是「滿門進獄」。

七是在當今的「第一把手」腐敗案中，卷資外逃的不少，而且金額巨大，給國家造成了重大損失。有的是早就有所預謀，早就將自己的子女、妻子及其腐敗款子轉移向境外，國內風聲一緊就拔腿開溜。

八是鑑於位高權重的「第一把手」腐敗都是混跡於官場多年，很有「權力鬥爭」的經驗，「關係網」密佈，再加上串案、窩案腐敗案件本身的「生死利益的同盟」，這就使社會的反腐敗鬥爭的難度大大增加，有不少案件本來明明是省市自己就可處理的，然而非得要中央出面查處不可，社會反腐敗的「成本」隨着「第一把手」腐敗的增加而大幅提高。

那麼，是什麼原因使當今的「第一把手」腐敗處於十分嚴峻狀態呢？

原因自然是非常複雜，但是可以歸之爲以下三點：一是社會腐敗呈現了新的態勢：「權力資本腐敗」（指的是不靠辦企業、不靠科學技術，也沒有較長時間的「原始積累」，更沒有企業家的艱苦奮鬥，只靠一些「有權人」和「有錢人」之間的「資本運作」的腐敗）成爲近十年來的主要形式，使相當多的「第一把手」自覺或不自覺地陷入腐敗泥坑之中；二是權力失去制約的狀況沒有得到有效的改善，特別是近些年來一些地方「家長制」的復活使一些單位的權力者的權力處於「絕對失控」之中，「第一把手」 腐敗呈發展態勢便是「絕對權力化」的必然結果；三是一部分「第一把手」由於共產主義理想、信念和信仰的失去，禁不住商品經濟條件下的巨大的利益誘惑，瘋狂搶佔「利益制高點」，將利益的天平向自己、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利益集團」傾斜。

的確，社會經濟飛速發展與腐敗之間本是無必然的聯繫。然而，當權力處於「失控」、「失去制約」的條件下，社會經濟飛速發展卻爲失去信仰的「第一把手」快速腐敗發展提供了「難得的歷史機遇」。總之，「第一把手」的腐敗問題的確是已經到了非要解決不可的程度了。

那麼，究竟應該怎樣治理「第一把手」的腐敗問題呢？我的看法是：全方位地治權，將不管是哪一級的權都置於能有效監督的狀態。爲此，要做到以下幾點。

第一，要在思想理論戰線上重視對「家長制」的清理、批判。

像湛江、廈門遠華、瀋陽等腐敗窩案、串案的出現是不是都主要是制度建設的不足引起的？像胡長清、成克傑、慕綏新這類鉅貪的出現是不是都主要是制度建設的缺陷造成的？恐怕誰都不會那樣絕對化。爲什麼？因爲我國的制度建設絕非是空白。我翻了翻中紀委辦公廳編的《中國共產黨黨風廉政建設文獻選編》，厚厚八卷，一共4942頁，可以說都是圍繞「制度建設」來闡述的，現行體制中的制度，不僅有，而且很多、很廣。而且，這些大官、高官的發展，可以說都是在共產黨的 「制度教育」氛圍中變成「達官貴人」的，哪怕是他們只要記住共產黨的幾個基本制度面，就不會導入腐敗的泥坑之中。所以，我認爲「制度建設的不足或缺陷」固然是一個重要因素，然而「因『家長制』的復活造成權力的絕對膨脹化」才是其最重要的原因。這些人將自己當成是黨的化身，喜歡一言堂，黨政大權一把抓，大權獨攬，小權也不分散，什麼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什麼都要請示他，而所有的規章制度對於他來說，都是形同虛設，他的話就是聖旨，必須照辦……

因此，不認真肅清封建「家長制」的影響，再多的制度建設也是一種權力的裝飾品。爲此，要花大力氣防止在黨內、在社會生活中很容易出現的「個人迷信」、 「個人崇拜」現象，尤其是要注意防止對「第一把手」的盲目的、無原則的吹捧，因爲中國的權力之絕對化往往是與大大小小 「第一把手」的大大小小迷信、大大小小崇拜聯繫在一起的。

第二，爲了防止「第一把手」權力的絕對化，應該在制度上如何治權、分權和制衡上做文章。爲此，要做到以下幾點。

（1）權力要優化。爲此，既要改變傳統的「你辦事，我放心」的選官模式，也要廢除「第一把手」組閣的「承包制」模式，選官要公開、平等和民主，上級部門要把好任免關，要讓一身正氣的德才兼備者去任「第一把手」。實施用人失察追究責任制度，不得口頭推薦，不得私下打招呼，對那些不堅持原則、不認真負責，或者徇情枉法者，一定要追究其責任。當今一定要注意那種「程序上的公正而實質上腐敗」的選官形式。

（2）權力要分散。即將「專權」變爲 「分權」，不要壟斷權力，不要將「關鍵的、重要的權力」都集中於一個人的身上，大家的事大家辦，領導班子的事大家辦，一定要改變一些單位的「一把手是絕對真理，二把手是相對真理，三把手沒有真理」的不正常現狀。要漸漸形成「第一把手」也只有「一票」的權力，要迅速改變當今「第一把手」對大小事都有絕對否決權的不正常現象。

（3）權力要分流。在紀委、監委等領導體制上要有所變化，強化監督部門的「垂直功能」，將監督部門「剝離」出去，「弱化」被異化了的「第一把手」對紀律檢查部門的「監控權」。惟此，這些部門的人員才能放心大膽地對諸如「第一把手」的實權人物進行監督。

（4）權力要能批評。誰都沒有說過「第一把手」不能批評，但是，往往是隻有「第一把手」出了問題以後社會才能對他們進行批評，所以，整個社會要創造一種能夠批評「第一把手」的輿論氛圍，不要對輿論批評「大驚小怪」，更不要認爲對「第一把手」的批評就是反黨反社會主義，就是別有用心。要充分發揮輿論的監督權，既要能監督「死老虎」，更要能監督在臺上的「活老虎」。

（5）權力要審計。對「第一把手」在任時的工作情況、財務情況要進行動真格的而不是走過場的審計（任期審計），這要成爲一種制度定下來，尤其是對離任的、外調的「第一把手」進行全面審計，審計要實在，不搞花架子。

第三，對腐敗了的「第一把手」要「主動出擊」，在對腐敗分子繼續加大打擊力度的同時，更要加大「第一把手」的「腐敗風險」和「腐敗成本」。

中科院—清華大學國情研究中心對副部級以上高官腐敗案件進行了研究，結果之一是：在可查的、高官腐敗的36件案例中，有29件是因案件牽連被發現的，佔 80.6%；有5件因舉報，有1件因投案自首，還有1件因行爲受檢察機關懷疑而發現。這一數字清楚說明，當今查處腐敗高官的確是個大難題。當今，我們對撞到「槍口」上的腐敗高官的確是動了「真格」的，不寵，不包，不護，然而也必須看到還有很多的腐敗高官沒有被查處出來（研究者將其稱爲「腐敗黑數」），這就無形之中增加了腐敗高官的僥倖心理及其繼續腐敗的膽子。所以，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沒有理由自滿，要繼續努力，主動出擊，只有這樣才能徹底地打擊腐敗勢力，給人民一個滿意的答案。

《黨建》雜誌 200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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