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报消息】精神陪护热了郑州。短短的二十来天,郑州就冒出了6家打著“精神陪护”旗号的公司。但“精神陪护”内情如何,一般市民并不了解。11月10日,郑州某报的记者探访了“精神陪护”。 当天下午,记者找到了据说是郑州市第一家正式通过工商部门审批的“郑州市爱心精神陪护咨询服务部”。进去之后,接待记者的人自称姓冀(下称小冀),他看来很有经验。记者把事先费尽周折弄到的学生证递上时,他只略翻一下就看出是假的,然后就长篇大论地奉劝记者作为一个学生,不要急于出来打工,要好好读书等等,然后就大谈他们对陪护员的录取使用如何严格等等。 据了解,这里的陪护员用的都是化名,给记者的印象是很神秘。闲谈中,两名气质不俗的男士推门而入,张口就问可不可以让小姐伴游、去舞厅、看电影。小冀大概又“看穿”了对方,回答起来滴水不漏。两男子又问该公司有没有营业执照,小冀迟疑了一下,说:“有,但不在我这儿。”事实上,据记者后来得到的消息,此时工商部门已经将其执照暂时收回,但收回的用意尚不得知。 两男子刚走,小冀即意味深长地看记者一眼,半笑不笑地说:“现在到这儿来的,90%以上是这4种人:新闻记者来卧底的、政府职能部门来暗访的、同行来刺探商业机密的、要求提供色情服务的。” 接著,小冀就把记者送出去了。记者第一次出马,无果而归,不免有些沮丧。 “我把车牌号都记下来了,以后万一出事,我能找到主儿。” 次日,记者来到金水路与城东路交叉口处的“绿城家政服务有限公司精神陪护中心”。 这里房间不大,一张桌子,一溜沙发,未见营业执照,仅见桌子上放一个税务登记证。张经理让我填招聘人员登记表,我说证件没带,身份证号码也忘了,经理说:“没事,回头带来看看就行了。” 登记很简单,也没有让签什么招聘合同,记者想到,如果陪护员出了事,到时该找谁呢? 登记完,张经理就开始给我上“业务培训课”:陪护费用每小时20元,晚上10点以后每小时30元,最晚工作时间是凌晨2时。但同时,张经理又强调,陪护小姐不得主动要求结束,客人说几点就是几点。待遇是公司和小姐五五分成,可以日结,也可月结。但记者后来有了“业务”,第二天向张经理要钱,张经理却说:“现在不能给你结账,要不然你拿了钱不干了怎么办?” 张经理向记者吹嘘,到他这里的客人素质都很高。他证明“素质高”的依据是:“来我这儿的第一位客户,开了辆80多万的‘子弹头’,第二辆是‘奥迪’,第3辆是上了武警牌照的‘皇冠’,第4辆就差劲了──不过也是20多万的‘红旗’。像那些不上档次的‘桑塔纳’,至今还没来过!我把车牌都记下来了。喏,外面那块就是停车场,小姐跟客人下楼时,我就隔著玻璃,把客人的车牌号记下来,以后万一出事,我能找到主儿。” 张经理还说:“小姐出去后,公司一般是管不著了。但我交待过她们,要洁身自好,客人言行举止如有侵犯的意思,可以拒绝。但不能收小费,一收小费,性质就和‘三陪’差不多了。出了问题,公司不再承担责任。” 据后来了解,张经理对每一位小姐都曾信誓旦旦地保证,会保证小姐的安全,但会马上又说“客人素质都很高,不会出事”。至于出了事怎么办,张经理含含糊糊地说:“我们会按《公司法》和《劳动法》的有关规定解决的。” 在报名时,记者翻了翻招聘人员登记表,见有30多个人的资料,大部分为大学生,年龄最小的才19岁。 这一天精神陪护的内容就是聊天、陪吃、陪酒、陪舞 12日下午5点,记者按经理的要求准时去公司“上班”。没过多久,来了两个男客户,把记者和另外一位女大学生“点”中。张经理没有查验对方的任何证件,只让两人交了200元的陪护费,讲好陪到晚上11点。 我们一行4人“打的”先吃饭,然后去经八路上的“零点酒廊”。几杯红酒下肚,两个男人自称是“公家人”──也就是政府官员。其中一位说,他有家有口,但生活实在无味,想追求刺激和新奇。对陪护中心是干什么的,他又能得到什么,他并不十分清楚,但他坚决地说:“我要有个女儿,绝对不会让她像你们这样,做陪护小姐。这不是一个体面的、正当的行业,也太危险。” “抽烟?”另一位男人带著醉意递过烟来。 “不会。”我坚决地说。 “你装什么清纯?”他很轻蔑地说。我只好强压不快,装出脸皮够厚的样子,把烟接了过来,抽了平生第一支烟。 疯狂的音乐响起,一池男女开始摇头扭臀。另外一个女孩被一个男人拉去跳舞,另一个男人邀我也去,我拒绝了,对对方隐隐的恼意故意视而不见,只盯著跳舞的那一对。 跳舞的那个男人对那位女大学生很是随便。他谎称自己尚未结婚,并对他与该女孩的未来作了种种美好的许诺。和我在一起闲坐的这个男人则一边听一边把那边的谎言一一拆穿,他毫不客气地评价自己的同伴:“他太年轻,只知道玩个高兴。他对她承诺,鬼才相信!” 11点10分,他们送那个女孩回学校,我借故下了车。女大学生过后颇为满意地说:“这样的客人还算是好的,我有一次碰到一个男的,真不是东西,动手动脚挺吓人,我只陪他一个小时就跑了。” 她是一个漂亮而单纯的女孩,却懵懵懂懂地走进了陪护行当。 在钢丝上跳舞的午夜女孩当不成保镖顺便当回老板 记者走进金水路与城东路交叉口汇城大厦五楼“绿城精神陪护中心”,这家公司的精神陪护业务并没有在有关部门登记。在这家小小的房间里,有3名陪护员(其中有一名是本报卧底的女记者),另外还有年龄较大的一男一女,显然是这里的管理人员。 那位男子用狐疑的眼光打量著我们,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即将拉到业务的冲动,忙不迭地给递上一张打印的宣传单,介绍起“业务规定”。 “我们想玩一夜,难道不允许?”记者假装不满。那一男一女连忙说:“中中中,按说有限制,但延时也可以。” 记者把身份证让对方看了看,掏了100元的押金,然后点著本报卧底的女记者(化名张小姐)和那个后来知道叫小雪的女孩:“你──还有你──今晚我们全包了!” 其实,我们今天本来是给这个女记者做“保镖”的,因为此前她打传呼,说有3个客人要带她和另外两个陪护员到中州宾馆去玩。我们怕出意外,就紧急出动暗中保护,但等了两个多小时,也不见动静,于是急中生智,假装成生意人,找个真正的陪护员体验一下“精神陪护”,连带著把我们的女记者“点”走。 一个拿著奖学金的优秀学生为了“自立”做了陪护员 我们“杀”到红旗路一家茶馆喝茶打牌。记者注意到小雪手中还拿著一本《大学英语》。“你是学生?”“我是学院的大二学生,英语刚过四级。”她自称学习不错,今年还拿了二等奖学金。 据小雪讲,她老家在新疆,父亲原来做生意,但老赔钱,只好闲居在家,母亲下岗了。20岁的她还有一个妹妹在上中学。父母每月给她寄600元的生活费,但小雪不愿再拖累父母,就到社会上找工作。“我现在要自立,要接触社会!”小雪很真诚地说。一晚上,她说得最多的也就是“自立”这些字眼。最初,她在一家快餐店打零工做收费员,很辛苦,一个小时也只有2.40元。“是不是感觉做陪护员挣钱又多,工作又轻松?”记者问。“挣钱并不多,因为业务不多。不过有一次一位客人一次给了我100元的小费!”小雪流露出一丝得意。 “不过,这事让学校知道就惨了。这位老板(指我们其中的一位男记者)长得很像我们学校的一个老师,刚开始把我吓坏了!” 8000元乱了少女心 在打牌中,小雪断断续续地透露,她已经接待过七八次客人了。有的客人还算文明,但有的就粗鲁多了。有一次,她接待了一位据说是处长的客人。“他当时就要带我去宾馆,我拒绝了。第二天他又来找我,在公园里,他拉住我,在身上乱摸,我受不了,要跑,他追上我给了100元钱。但后来,为了挣钱,又跟他去了一次宾馆,他的唇像刀一样在我脸上‘划’,那股臭烟味让人恶心。他问我是否愿意陪他……那样,他给1000元,我拒绝了,跑了。” “你想没想过,要是跑不掉怎么办?”记者追问。 小雪的脸色立刻变了,她双臂抱著自己的身体:“别说了,我真的没想过,我真的很害怕。” 过了一会儿,待小雪平静下来,记者开始试探著问她愿不愿意随我们到宾馆里喝酒打牌,刚开始小雪似乎还很坚定,但小费涨到每小时50元的时候,小雪已经经不起诱惑,答应了,让她到鸡公山去玩一天,也答应了。单纯的小雪似乎不知道如果真的随陌生人到这种地方会有什么危险。 假装“业务员”的记者再次试探小雪的心理防线:“我们的老板很有钱的。你单独陪他一晚上,给你5000元怎么样?” “不行!” “老板”在一边叼著香烟,把手一挥:“那就8000吧,怎么样?” 小雪沉默了,显然已经动摇。 后来,我们借故不去宾馆了,“老板”临别时,将随身带的一张明信片送给小雪,并以沉重的笔触写下“祝你一路走好!”的心愿。我们留下联系方式,嘱咐小雪第二天与我们再联系,“去帮忙买皮衣”。 “祝你一路走好” 第二天,记者与小雪如约在紫荆山百货大楼前见面。我们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小雪又急又羞,哭了起来:“我昨天看到你们留的‘祝你一路走好’,就觉得不对劲。一般的客人不会这么做。” 我们耐心地向小雪讲了一些“自尊”、“自强”的道理,讲做精神陪护这种暧昧行当如何危险,小雪虽然捂著脸不断点头,但我们并不知道这些道理她能否都听懂,能否都听得进去,只知道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这些大道理似乎过于苍白了一些。 目送著小雪远去的身影,记者猛然觉得她就像一个在钢丝上跳舞的女孩。在钢丝上的她很清纯,很亮丽,但也许有一天,一股邪恶的力量会将她推到钢丝下的深渊中,这种力量或许是虚荣,或许是金钱,或许是现在已经变味的所谓“精神陪护”…… 小雪,祝你一路走好!真的!(《生活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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