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骨悚然

文章說，四月份回中國度假，偶爾在一個地方電視臺看見一檔討論節目，主題是爲了管理方便而切除弱智少女子宮是否道德。

說的是江蘇省南通市兒童福利院兩個14歲的、生理發育良好的弱智少女來例假時不會自理，弄髒了被褥衣服，也許還弄髒了廁所吧，福利院因此請南通市城東醫院和南通大學附屬醫院幫忙，切除了這兩個弱智少女的子宮。這真是一種一了百了的好辦法，福利院的工作人員不必再清理弱智少女來例假時的一片狼籍，節省了精力和時間，也可以使福利院的環境更整潔。

但是那兩個雖然弱智，卻有着正常生理需要的少女會怎麼樣呢？估計她們不再會有青春的躁動，會變得安靜聽話，便於管理吧。據後來的報紙報道，正是由於有這樣的好處，這家福利院以前還爲另外七個弱智少女切除了子宮。

不知道這個報道對別人的影響，我自己的感覺是毛骨悚然。南通市兒童福利院的做法還讓我聯想到人類對待家養動物的方法，要保持它們聽話不惹事，最有效的辦法就是閹割它們。當然，我只是聯想，並沒有類比的意思。因爲切除弱智少女子宮的主刀醫生之一王晨毅大夫事後說，他做的是一件公益事情，子宮切除後，她們「就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麻煩」。

南通城東醫院的一名副院長甚至說：「其實別的地方肯定都是這樣在做，只不過沒有引起關注，光我熟悉的，身邊就有兩例。」

「整頓」市容

6月7日的《中國青年報》有一條報道，說江西贛州市崇義縣春節前爲了整頓市容，把街上那些有礙觀瞻的人比如流浪漢啊、乞丐啊、精神病患者等，抓到車上運走，卻不把這些人送到救助站，而是扔到鄰縣的荒郊野外。

這些被扔到荒郊的人中包括一個61歲的老人郭冬香，她雖然20年來神經一直有點問題，平時喜歡在街上閒逛，甚至有時會睡在地上，但每天吃晚飯前總是會回家的。郭冬香和其他六個人被一車拉走後，家裏人就再也沒見過她。家屬在幾個月後對報社記者說，當時寒冬臘月的，而且還一直下着大雨，這些患精神病的人在荒郊野地裏，不餓死也會被凍死。

我猜崇義縣有關部門也會像南通市兒童福利院那樣，認爲他們的做法是爲了社會公益。其實仔細想一想，怎樣才能最有效地整頓環境呢？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有礙觀瞻的東西扔出去再說。只是他們忘記了一點，這些精神病患者不是一塊破布，一條野狗，而是跟他們一樣有血有肉、有權在家鄉崇義縣生活的活生生的人。

共產黨員 的「金貴」

南通的故事和崇義縣的故事讓我想起多年前的另一件事。那年我和另外兩個青年作家應南方某市的邀請爲他們寫報道。剛到不久，那裏的周邊地區就出現了幾例霍亂。

接待我們的官員告訴我，因爲我們是市裏的客人，所以有被打預防針的榮幸，否則只有該市的黨員幹部才有資格打，用剩的預防針則留給共青團員們。我問，那麼一般老百姓呢？他爲難地說：預防針貴啊。既不是黨員也從來沒參加過共青團的我，放棄了打預防針的榮幸，第二天就逃回上海。所幸那幾例霍亂被及時控制，沒有蔓延，當地非黨員幹部的老百姓們才因此僥倖逃過了一場瘟疫。

畢竟那是多年前的事了，相信如果這樣的事出現在今天，也會被一些可以被譽爲社會良心的記者們公之於衆，就像南通的故事和崇義縣的故事一樣。但是怎樣才能杜絕剝奪弱智人和精神病患者完整的生命權利，杜絕有權有錢者的命比布衣草民的命 「金貴」的現象，卻不光是幾則報道甚至法院的一次判決所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