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該從哪裏着手呢？」里亞波夫自忖。行刑隊的成員都早已去世。沙皇一家遺骸的埋葬地點一直是蘇聯嚴守的祕密之一。「世人永遠不會知道我們怎樣處置他們，」烏拉爾山區蘇維埃某政委曾這樣誇口說。
里亞波夫和斯維爾德洛夫斯克的地質學家兼業餘歷史學者阿歷山大．阿夫多寧會面時，參觀行刑室後的激動心情仍未消散。阿夫多寧研究過伊巴提耶夫石屋大屠殺事件，對這件事的了解不亞於任何人。他告訴里亞波夫，尼古拉斯一家人埋葬地點之謎的答案，藏在莫斯科市共產黨的檔案室裏。
「憑你的關係，應該可以弄到那些資料，」阿夫多寧說。里亞波夫同意試試看。
里亞波夫回到莫斯科之後，雪羅柯夫答應他的請求，給列寧圖書館和十月革命檔案館的館長下達命令，准許他查閱任何所需的資料。
其後幾個月，里亞波夫閱讀了數百份有關沙皇尼古拉斯一家、祕密警察行動、內戰及訊問證人經過的報告。他從註明DSP(只供內部參考)的文件讀到註明O(機密)的文件，再讀到註明OO(最高機密)的文件，一邊讀一邊做筆記。
他把零零碎碎的資料拼合，發現尼古拉斯一家人的埋葬過程顯然像他們的處決過程那麼恐怖。起先尤洛夫斯基把全部屍體拋進了艾卡特林堡郊外一個礦場豎坑，但祕密很快就外泄，他不得不另找地點。
尤洛夫斯基的卡車在距離艾卡特林堡市中心十五公里處陷入了泥淖裏，他決定就地把尼古拉斯一家人的屍體埋葬──埋在泥路下面。爲了使屍體無法辨認，他命令部下用步槍槍柄把死者的臉搗爛，然後澆硫酸溶解屍體，最後把洞填平，用附近鐵路挖來的幾根粗枕木蓋住。
數天後，效忠沙皇的軍隊佔領艾卡特林堡地區，並作了特別調查。他們查明了處決的經過情形，卻始終找不到墳墓。六十年後，墳墓的位置依然是個謎。
後來，里亞波夫記起在斯維爾德洛夫斯克時，曾聽說尤洛夫斯基的女兒住在列寧格勒。一九七八年年初，里亞波夫坐火車去找她。麗瑪．尤洛夫斯基和里亞波夫見面之初似乎非常高興，但里亞波夫一說明來意─希望找到尼古拉斯一家人遺骸的下落──她立即激動起來，大喊：「是我父親殺死他們的！可是那關你什麼事？」她逐漸恢復平靜後說：「我弟弟也許可以告訴你一點東西。」
第二天，里亞波夫找到她弟弟。里亞波夫保持着雅好歷史的電視片製作人的姿態，阿歷山大．尤洛夫斯基將軍(海軍，已退役)很樂意和他談話。最後，阿歷山大拉開書桌抽屜。「家父去世後，我在他的文件裏找到這個，」他說，然後把四張發黃的紙遞給了里亞波夫。那四張紙原來是雅可夫．尤洛夫斯基呈交中央委員會祕密報告摘要的複寫副本。
里亞波夫閱讀副本的時候，雙手不禁抖了起來。所有細節都在紙上：恐怖的處決行動；把屍體運往樹林；淺淺的墳穴。最重要的是摘要提到了埋葬地點的大概位置：斯維爾德洛夫斯克西面森林一處沼澤地帶，距離科普提雅基村只有幾公里，在一八四號鐵路交叉點附近。
里亞波夫因爲工作在身，不能立即再到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去，但尼古拉斯一家人的悲慘下場使他內心越來越痛苦。自從到過行刑室之後，那家人死前那幾分鐘的慘狀老是在他腦海裏浮現。爲了開解自己，他經常到莫斯科一所教堂去祈禱，從日益增強的宗教信仰中尋求慰藉。
那年夏天在斯維爾德洛夫斯克，里亞波夫和阿夫多寧根據尤洛夫斯基的報告，把搜索範圍縮小到一處面積只等於四個足球場的地區。可是他們找不到鐵路枕木，更找不到墳墓。里亞波夫只好回莫斯科去，把搜尋工作留給阿夫多寧和他在當地招募的一位地質學家。
(未完待續)
打印機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