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頗爲諷刺的是,爲保證中法文化年的各項慶祝的「政治正確」,宣揚中國文化活動卻在棒殺某些中國文化的作品。不僅巡遊表演拒絕法輪功參加,而且巴黎將舉行的「中國文學」主題書展,當然包括大陸、臺灣、香港及海外的所有華語作家,但被邀請者的名單中,獨獨排斥著名作家高行健。衆所周知,高行健是迄今爲止的唯一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華語作家。
這顯然是出自中共政權的壓力和法國政客的利益考慮的合謀。高行健的法文翻譯杜徹(NoelDutrait)也表示,在法國慶祝中國年開端,便有來自外交部的訊息,要高行健不要公開露面。封殺高行健,肯定不是中共當局不在乎諾獎品牌,也決非因爲高行健的作品不夠中國化,而僅僅是因爲其人其作有違於當局的政治正確。
事實上,從八十年代中期開始,中國人能否獲得諾獎,已經成爲中國知識界的話題:一方面,每年諾獎得主的名單出爐後,大陸都會有「爲甚麼中國人得不到諾獎」的討論,藉機宣泄對西方文化霸權不滿者也大有人在。另一方面,如果有外籍華人獲獎,也必定要以此作爲煽動民族主義的素材加以大肆炒作:看,中國文化多偉大,中國人多聰明!但在這類煽動中卻很少提及,爲甚麼外籍華人能夠獲獎,而大陸華人卻至今無一人獲獎?因爲這顯然與大陸文化專制密切相關。
照理說,近些年,已經患有「諾獎綜合症」的中國,對高行健的獲獎理應大肆炒作才是。因爲,高還有不同於其他獲獎華人的優勢:他不是早年就定居海外的華人,而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期才走出國門的大陸人,;他的獲獎作品《靈山》,也不是直接用外語寫出的作品,而是用漢語寫作的、帶有強烈「尋根文學」色彩的文學,也算是在弘揚中國傳統文化,所以,他的獲獎,也就更能用於民族主義的造勢。雖然,對高的獲獎及其作品的評價有著巨大分歧,但在華人世界引發過轟動效應也是不爭的事實。同時,儘管高本人的出國和不歸與政治高度相關,但他獲獎後的言論已經相當低調,基本回避談論大陸的政治和人權。
然而,即便如此,高行健及其作品仍然被他的故鄉當局徹底封殺,不但要在自己的主權範圍內封殺,還要將扼喉之腕伸到自由之都的巴黎。其原因,無非是高行健本人他曾觸犯過中共當局:1989年六四大屠殺後,高行健公開宣稱與中共官方決裂並取得法國籍,他獲得2000年的諾獎,流亡作家身份顯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使中共當局極爲尷尬,因爲這決不是中國官方希望得獎的人選。
在法國舉辦的中國文學書展,卻封殺具有諾獎頭銜的法籍華語作家,豈非哆哆怪事!但對中共政權來說則是常態行爲。爲了黨權利益,中共政權不惜耗費巨金,一方面向在國內外宣揚黨所欽定的中華文化,另一方面又要在國內外打壓黨所厭惡的中華文化。所以,無論是法輪功還是高行健,只要中共當權者不高興,就統統在封殺之列。
如此荒唐的政府行爲,再次凸現了大陸官方的虛弱和蠻橫,也凸現西方政客精於利益計算的機會主義,更凸現出中共政權高倡民族主義的虛僞性:對於大陸當局來說,愛國主義或民族主義僅僅是政治裝潢而已,在祖國利益或民族利益之上,真正至上的是中共政權的利益,所以,當民族主義的政治正確和黨權主義的政治正確發生衝突之時,爲了黨權利益而封殺民族利益就是必然的。
2004年1月26日於北京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