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奇谭(320)狐解梦蛊
《废眠谈怪录》
【人民报消息】曾有一个乞丐出现在街市上,他的身形相貌都非常怪异,完全不像人类,见到他的人都会被吓跑。街市上的人都很憎恶他,没过几天,他就不知被什么人打了一顿,并把他赶到城外去了。乞丐孤孤单单,伤心不已,一边走一边哭,没走几里路,就疲倦得走不动,便暂时在一棵大树下休息起来。
傍晚时,有一个人忽然来到乞丐身前,问他:「你是什么人?此地有很多强盗,虽然你一无所有,难以被盗贼盯上,但也不免会成为豺虎的一顿美餐,趁天还没黑,为何不离开呢?」乞丐问此人:「您不害怕我吗?」此人笑著说:「我所害怕的,只有凶暴、贪残、巧诈之人,像你则不在其中。」又问乞丐:「你的身体,是天生就这样,还是后来才遭遇不幸呢?」乞丐回答:「我自己做的孽,自己承受而已。」此人又问:「具体情况可以讲给我听吗?」乞丐道:「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于是说道:「我本是农家子弟,三五年前,还和常人一样健康。一天,我忽然听到有猫在院子里叫,但找遍院子却找不到,而一走开就又听到,后来才发现那声音竟然是出自西南角的地下。我很惊讶,便找来锄头向下挖,挖了一尺来深,下面的土忽然陷下去,有一个东西从里面跳出来。我以为是有妖怪,扔掉锄头想跑,那东西忽然喊著我的名字说:『害怕什么,我是你的馒头呀。』
「我回头看,见一只猫蹲在地上,雪白得像是一段白绸,一双碧绿的眼睛发著亮光,而所谓馒头,是我小时候养的一只猫,但只养了一年多,就被我失手打死了,不知道为何现在又会见到。猫又说道:『你不用奇怪,我是猫死后的鬼,从前被你父亲埋在这里,心含怨恨,尸体没有腐坏,所以现在又出来了。你过来,如果我果真要害你,你也逃不掉。』
「我稍稍靠近些,问它:『如果不是要害我,为何要这样作怪?』猫回答:『我被埋在漆黑的土里,跟蝼蚁做邻居,偶然做了一个不祥的梦,被吓得心惊魂悸,不自觉喊出了声,没有其它缘故。』又说:『我想把这个梦讲给你听,怎么样?』我不敢违背它,只好答应。猫于是为我详细地说了它的那个梦。说完后,猫忽然笑著说:『我的梦既然被你听去,那就应当也受到和我梦中一样的痛苦。』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全身疼痛至极,脑袋像要裂开,肠子像要断掉,那之后几天的工夫,我就逐渐变成了如今的糢样。后来又被邨里人厌恶,被赶去了外面,不能再回家,于是就一直流浪到了今天。」
此人道:「我知道这法术,这是所谓的梦蛊,但也有解除它的办法。只要将你听到的那个梦,再讲给另一人听,那么自身的疾病就也可以都转移到别人那里了。」乞丐道:「这个方法我也知道。我刚刚感到身体有变化时,就伏在地上向猫求情,猫所说跟您一样。」此人道:「如果本来就知道,那为什么现在还是这副样子?」乞丐笑著说:「杀这猫的人是我,而猫反过来又用这样的方式报复我,不也很合适吗?况且如果我把病转移给别人,那个人也一定不会甘心,会再把病转移给后来某一个不幸的人,后来的人又再次这样做,循环往复没有终结之日,这是更增加我的罪过而也是我尤其不忍见到的。」
此人道:「确实是这样。但我也有一个梦,想要讲给你听,可以吗?」乞丐道:「我正苦于肚子饿,希望吃掉您的这个梦来饱餐一顿。」此人大笑。于是便讲起自己的梦。乞丐倾耳聆听,时而抚掌欢笑,时而皱起眉头,时而又如释重负。梦讲完后,乞丐欢笑道:「真是个好梦呀。」此人道:「果然是好梦的话,那就把这梦给你吧,我不会吝惜。」说完,此人忽然转身一阵快跑,跑到几步之外时便化作了一只狐貍,钻进草丛里消失了。
乞丐大惊,再去看自己的手足,发现都已经和没生病之前一样了,于是努力站起来继续赶路,夜里寄宿在一个农户家。又过了几天,便完全痊愈了,后来听说回家去了。——《废眠谈怪录》
原文:
曾有一丐游于市中,其形貌甚异,全不类人,见者为之辟易。市人咸憎之,未数日,乃不知为何人所殴,逐之邑外。丐伶俜含悲,且行且泣,不数里,委顿不能行,暂息止于树下。
天将暮,有一人忽至丐前,问曰:「子何为者?此地多盗,虽子穷匮无所有,难入盗目,犹未免充豺虎之一餐也。及日之未暝,胡不去哉?」丐问曰:「君不惧我乎?」某人笑曰:「我所惧者,惟凶暴、贪残、巧诈之徒耳,若子则不在其数。」又问曰:「子状如此,天生就乎?抑后乃逢殃耶?」丐曰:「余自为孽,自受之而已。」问曰:「其详可得而闻乎?」丐曰:「何为不可。」曰:「余本农家子也,三五载前,尚犹强健如常人。一日,余忽闻有猫啼于庭中,而遍寻之不见,去之则复闻,后乃察其声竟出西南隅之地下。余愕然,遂取锄掘之,入地尺余,土忽陷,一物自地中跃出,余疑为鬼怪,释锄欲走,物乃呼我之名曰:『何惧哉?吾乃汝之馒头也。』
「余顾视之,见一猫蹲于地,雪白如练,碧目灼烁,所谓馒头者,乃余幼时所养一猫也,然仅岁余,即为余失手所毙,不知何以今复见之。猫又言曰:『汝无怪,吾猫之鬼也,先时为汝父瘗于此,含恨不化,故今得出耳。汝来,若吾果将害汝,非可逃也。』
「余稍近之,因问曰:『若不害我,何故为此变怪?』答曰:『吾覆骨壤夜,蝼蚁为邻,偶获不祥之梦,心惊魂悸,不觉失声,非为别事。』又曰:『吾今愿语此梦于汝,如何?』余不敢逆其意,乃唯唯。猫遂为余详说其梦。既终,忽笑曰:『吾所梦既被汝听去,即亦当受如吾所梦之苦。』言罢,余忽觉周身痛极,脑裂肠断,数日之间,渐化作如此形状。后为乡人所恶,摒逐于外,不得复归,遂流离至今也。」
某人曰:「吾识此术,此所谓梦蛊也,然亦有解除之法。但将所闻之梦,复言与别一人,则身之疵厉,亦并移于他人矣。」丐曰:「此方余亦知之,余始觉变之时,即伏地乞猫哀悯,猫所言与君正同。」某人曰:「若本知之,何以今犹如是也?」丐笑曰:「杀此猫者我也,而猫以此报之,不亦宜乎?且余若移疾于人,则是人亦必不甘,当复移疾于后之不幸者,后人乃复效之,竟循环无已时,此是更重余之罪而亦余之所尤不忍见也。」
某人曰:「诚如子言。然吾亦有一梦,欲向子说之,可乎?」丐曰:「方苦腹馁,愿食君梦以致一饱。」某人大笑。于是尽道己梦。丐倾耳聆之,时抚掌,时蹙然,时如释重负,既终,丐乃冁然而喜曰:「真佳梦也。」某人曰:「果佳,则予子耳,我无所吝。」语毕,忽反身疾走,数步外化为一狐,入草中而没。丐大惊,复视己之手足,则已如未病之时矣。乃勉起而行,夜寄于一农户之家,又数日,竟得瘥,后闻归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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