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報消息】她說:「我愛國家,也愛爸爸。」顧聖嬰,是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中國最優秀的青年鋼琴家之一。在文革的風暴中,她和母親、弟弟一起,開煤氣自殺,以死抗爭。琴韻不再,此時無聲。 耀眼的明星 顧聖嬰1937年出生於上海,家庭環境優越。她的父親顧高地曾任十九路軍軍長蔡廷楷的祕書,母親秦慎儀是上海大同大學外國語言文學系的高材生。愚園路1088弄103號——一幢優雅的洋房,是顧聖嬰的家。 顧聖嬰自幼便顯示出極高的音樂天賦,熱愛音樂的父母傾全力培養她。顧聖嬰3歲開始學習鋼琴,後師從楊嘉仁、李嘉祿教授,另隨馬革順、沈知白教授學習音樂理論及音樂史。 天資聰穎加上刻苦練習,顧聖嬰很快便嶄露頭角。她在小學三年級時就獲得了上海少年鋼琴比賽的第一名。1953年,顧聖嬰首次與上海交響樂團合作,演出了莫扎特第二十鋼琴協奏曲,贏得讚譽。1954年,中學畢業後,她考入上海交響樂團任獨奏演員。 1955年,18歲的顧聖嬰在上海舉行了首次獨奏音樂會,深得好評。1956年,顧聖嬰入天津中央音樂學院進修,後北上蘇聯、師從著名鋼琴家塔圖良和克拉芙琴科。 克拉芙琴科評價說:「她在每一堂課上,都以自己的成績讓我感到驚訝。她每天彈奏10到12小時,她一年練下來的作品,至少比蘇聯音樂學院的高材生所做的多出一倍。」 顧聖嬰在音樂領域裏獲得了成功,但政治陰影卻籠罩着他們一家。父親顧高地早年投身革命,參加過北伐和「八‧一三」淞滬抗戰,歷任高職。顧高地曾經和中共上海地下黨負責人潘漢年來往密切,掩護過中共地下電臺的活動。抗戰勝利後,他辭去軍職,隱居上海。 1955年8月29日,就在顧聖嬰舉辦第一場獨奏音樂會的前4天,警察突然闖進了她的家,將顧高地逮捕,因其涉及「潘漢年案件」。 顧高地出門前對顧聖嬰說,「你要好好練琴⋯⋯愛國家,愛人民。」當時顧聖嬰從椅子上站起來,憂鬱而悲憤地望着父親說:「我愛國家,也愛爸爸。」1958年,顧高地被判處20年徒刑,發配青海勞改。 顧聖嬰把對父親的思念埋在心底,在事業上拼搏進取。1957年,顧聖嬰在莫斯科舉行的第六屆世界青年聯歡會上榮獲鋼琴金獎,這是中國人在國際比賽上奪得的第一枚鋼琴金獎。四十多位評委一致認爲,她的演奏堪稱奇蹟。 1958年,顧聖嬰參加日內瓦第十四屆國際音樂比賽,獲女子鋼琴賽最高獎。獲獎後,她應波蘭政府之邀在波蘭展開巡迴演出。在華沙,顧聖嬰獲贈珍貴的禮物——肖邦的石膏手模。1960年,顧聖嬰畢業於中央音樂學院。1964年,她在比利時國際鋼琴賽上又獲大獎。 這位年輕的中國女子,令歐洲音樂界盛讚不已。匈牙利的評論家說:「她給貝多芬的樂曲注入了魅力和詩意,在聽衆面前表現了巴赫的嚴肅、舒曼的豐富及德彪西的澄明和優美。」 保加利亞的評論家說:「她的演奏着重詩意和發自內心的感受⋯⋯肖邦的樂曲在她的手下呈現出不可再現的美。」更有國際權威評論稱她是「天生的肖邦演奏家,真正的鋼琴詩人」,是「高度的技巧和深刻的思想性令人驚奇的結合」。 顧聖嬰不僅鋼琴彈得好,還有着深厚的文學修養,被稱爲「鋼琴詩人」。中央音樂學院院長趙渢曾讚歎說:「像顧聖嬰那樣能欣賞八大山人詩畫的鋼琴家,如鳳毛麟角。」 當年波蘭巡演結束後,有一位演出經紀人想和顧聖嬰簽訂合同、安排她到世界各地演出,顧聖嬰婉言謝絕。1954年,顧聖嬰加入了共青團,還曾被評爲「先進青年」,成爲中國音樂家協會會員,曾多次出訪歐洲。1962年,她隨中國青年藝術家團訪問過香港。 但是,她哪裏會料到,12年後,她所盡忠的那個「黨」,掀起了一場文化浩劫,把她無情的吞沒。 悲傷的流星 顧聖嬰的人品和才華,獲得了身邊師長和同學的交口稱讚:家教優良,謙遜熱情,衣着樸素,工作忘我⋯⋯在她的身上,閃耀着聰慧和純淨的光。這一份聖潔,融入了她的琴聲,引人驚歎。 正當顧聖嬰的鋼琴事業處於巔峯時,「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橫掃而來。上海——當時大陸藝術的前沿,遭遇了文化的滅頂之災。造反派們被操控和利用,衝擊文化、文藝界的著名人士。受人尊敬的藝術工作者紛紛被批判、打倒。顧聖嬰眼看着厄運降臨到親友、領導和同事的身上。他們有的被捕、有的自殺。在紅色恐怖下,人人自危。 顧聖嬰也未能倖免。她被戴上了「白專典型」、「裏通外國的叛徒」、「修正主義分子」、「歷史反革命子女」等一系列帽子。她是那個「要彈出風格、彈出水平,爲祖國爭光,爲人民爭光」的鋼琴奇才,現在卻成了要跪下謝罪的罪人。 1967年1月31日,在上海交響樂團的排練廳中,「造反派」把顧聖嬰揪到大廳的舞臺上,當着樂團全體工作人員的面,打了她幾個耳光,還揪住她的頭髮,把她按在毛澤東像前長跪「請罪」,並通知她,第二天要參加她個人的專題批鬥會。 還有傳說,她被剃了「陰陽頭」。當夜,顧聖嬰與母親、弟弟擰開煤氣,全家自殺。2月1日凌晨,顧聖嬰一家三口被送至上海愚園路原區中心醫院,經搶救無效死亡。 他們的屍體火化後,骨灰因無人敢認領而被拋棄,顧家的住房很快分配給了別人居住。據說,在顧聖嬰自殺之前,給父親留下了一封遺書,但此信不知去向。 1975年,67歲的顧高地「刑滿釋放」,從青海勞改營趕回上海,得到的卻是妻兒於七年前自殺身亡的消息。他,一夜之間,白了頭。顧高地到處蒐集女兒的遺物,簡單地佈置了一個顧聖嬰紀念室。鋼琴、樂譜、節拍器、獎狀、日記、照片、肖邦手模⋯⋯物是人非,唯餘哀思。 回憶顧聖嬰,音樂家李德倫先生沉痛地說:「當時在第六屆世界青年聯合會上,和顧聖嬰一起獲獎的還有來自保加利亞的莫洛娃,也是彈鋼琴的,現在這個莫洛娃依然活躍在世界樂壇,而我們中國的顧聖嬰卻已經長眠地下三十多年了,想到這裏,我心裏充滿了深深的悲哀和遺憾⋯⋯」 鋼琴家劉詩昆先生對記者說過:「在那個年代,家庭出身是人們很在意的一件事,她的知名度那麼高,家庭問題對於她真是有苦難言。我經常在她的琴聲中感受到她的憂鬱,我好幾次問她:『顧聖嬰,你是不是感覺不開心?』她總是對我憂鬱地一笑說:『我有什麼開心的呢?』我這位善良、天才的同行,假如她還活着,她在鋼琴藝術方面的成就還要大得多,還會通過她出神入化的演奏爲人們帶來無以倫比的藝術享受。」 結語 假如,她還活着⋯⋯爲什麼,她已死去? 一場「文化大革命」,製造史無前例的災難:虐殺生命、踐踏尊嚴、摧毀文化。這場「革命」,對文化精英的毀滅令人哀痛不已。僅以顧聖嬰的家鄉上海市爲例,文化名人慘遭迫害,不堪凌辱而自殺的悲劇相繼發生。 1966年9月2日夜,翻譯家傅雷及夫人朱梅馥雙雙自縊。傅雷曾爲童年的顧聖嬰介紹鋼琴教師,也曾給予她文學指導。在上海音樂學院,有五位系主任一級的教授自殺。1966年9月6日,上海音樂學院指揮系主任楊嘉仁與妻子程卓如開煤氣自殺。同年9月,上海音樂學院鋼琴系主任李翠貞開煤氣自殺。1968年,顧聖嬰的另一位老師、著名音樂理論家沈知白教授自殺。 有專家根據中國縣誌記載進行了統計,文化大革命中非正常死亡者至少達773萬人。根據一項內部統計,上海市在文革中共有11,150人被迫害致死。多年後,在爲楊嘉仁等十位教授舉行的平反大會上,時任上海音樂學院院長的賀綠汀泣不成聲地說:「我們再也找不到這樣忠於音樂教育事業的傑出人才了!」 顧聖嬰,這顆美麗的星,從音樂的天空上,飄然墜落。肖邦的手模,破損了;鋼琴的樂章,斷裂了。她,不能接受無理的羞辱和來日的瘋狂。因此,她走了,沒有任何留戀。英才早逝,是時代的悲劇。反思浩劫,爲了今日的覺醒。△ (轉自大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