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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樹斌案擔負還原歷史真相的重任(多圖)

專題:還原歷史真相 聶樹斌案是試金石

袁通




2005年3月15日《河南商報》刊發的「聶樹斌案」報導。



2013年7月10日,邯鄲大雨,聶樹斌的母親張煥枝從法院出來便被記者包圍,
她不知道兒子的案子何時能再啟重審程序。

【人民報消息】(人民報記者袁通報導)一案雙兇,是司法的恥辱。

2014年底呼格吉勒圖案已經成功開了還原歷史真相的先河,而聶樹斌至今不能還其清白的原因是為救原外交部亞洲司副司長章含之而牽扯活摘其腎臟的黑箱作業。所以,聶樹斌案擔負的還原歷史真相的重任更加艱鉅。

案情相似 僅呼格案平反

2014年12月15日,內蒙古「呼格案」再審宣告原審被告人呼格吉勒圖無罪,然而無罪者已經蒙冤九泉18載。與內蒙古接壤的河北省,另一起同樣備受關注的「聶樹斌案」在此前的12月13日,也迎來轉機:最高人民法院指令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對案件進行異地覆查。

「呼格案」和「聶樹斌案」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兩個年輕人在江澤民當政年代皆因為姦殺案被判死刑並迅速執行;同在2005年,真兇現身;均有媒體記者執著追尋,前者有新華社內蒙古分社記者湯計,後者有原新華社河南分社《河南商報》總編馬雲龍和記者范友峰。

一如眾人期盼「聶樹斌案」的真相能像「呼格案」 一樣還冤死者一個清白。《新華每日電訊》對於眾人關切的「聶樹斌案」從「鐵案」變為疑案的過程, 在12月19日有一個整版的回顧,這個回顧清楚的表明,在江澤民掌握黨政軍大權的時代,政法界是如何草菅人命的。

一案雙兇 媒體曝光

1995年4月27日,時年21歲的聶樹斌以強姦殺人的罪名被執行死刑。原因荒謬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僅僅因為他好奇問過幾次罪犯是否找到了,於是抓起來暴力逼供7天7夜,強迫他承認自己是強姦殺人犯。破案在江當政時就如此簡單。

2005年2月,當自稱是此案「真兇」的王書金在河南滎陽落網,聶樹斌已經含冤離世10年。

2005年3月, 有天一大早,《河南商報》編輯馬雲龍把當時在機動部擔任調查記者的范友峰叫到辦公室, 以從未有過的嚴肅要派范友峰去河北調查一起案子。隨後,由一位跑公安線的同事楚陽向範詳細談了事情的經過。

2005年的春節前,楚陽從河南滎陽警方獲得消息,一名潛逃多年的嫌疑人王書金在滎陽落網,王書金交代了其在河北強姦5名女性並將其中的4位殺死的過程。楚陽據此寫了新聞稿《河北「摧花狂魔」滎陽落網》刊發在2月19日的《河南商報》。

王書金隨後被移交河北廣平縣警方。廣平縣公安局副局長鄭成月與石家莊公安局交換案情時才發現,石家莊公安局已偵結其中一位受害者康菊花的案件,而兇犯聶樹斌已在1995年被執行死刑。

一案兩兇!毫無疑問,此事有著極高的新聞價值。范友峰與楚陽隨後動身開始河北調查之行。

記者調查受阻 難度始料未及

儘管已有心理準備,但調查的困難程度還是讓二人始料未及。

到了河北,首先遇到的是廣平縣公安局不配合採訪。聶樹斌是河北哪個地方的人?受害人康菊花是何地人?河北省石家莊市公安局的辦案人員是誰?聶樹斌死刑判決書是否還在?一系列的問題都得不到信息來源,一週過去了,調查卻沒有任何進展。范友峰只好從從石家莊液壓件廠附近的村莊開始, 對每一個村莊進行訪查。10天后,大海撈針的笨方法終於得到了回報,范友峰在一個村支部裡打聽到聶樹斌家的詳細地址──河北省鹿泉市下聶莊村。

范友峰和楚陽來到下聶莊村,在村中央的一棵有著兩百多年樹齡的老槐樹下,見到了聶樹斌的母親張煥枝──一位神情恍惚的農村婦女。

當她聽到自己兒子的死存在諸多疑點,老人幾乎昏厥過去,她久久才回過神來,哽咽著說,聶樹斌被執行死刑後,10年來全家人背負著強姦殺人犯家屬的惡名,無法面對世代而居的鄉親們投來的眼光。她曾指著那棵老槐樹發誓:一定要將事情搞個水落石出。

「發表在哪裏,不告訴你」

范友峰從聶母那裏得知,當年聶樹斌案由石家莊市公安局橋西分局偵辦。又從當地警方獲悉,當年辦案民警紛紛調離升職,當年偵破聶案的石家莊橋西公安分局已經被合併。

另有知情者透露, 曾參與聶案偵破的警員都已立功受獎、升職。而對此案最清楚的要數民警焦惠廣。他寫過一篇關於此案偵破過程的通訊。此人現已升為石家莊市橋東分局東華路刑警中隊的中隊長。

焦惠廣在簡單問明瞭兩人的來意後,要求查驗范友峰與楚陽的記者證,再向報社掛電話查實後,回答范友峰說:「當年聶案發生時我確實在專案組,就是一跑龍套的,專事寫通訊報導。當時發表了我的通訊稿《青紗帳迷案》」。不過,當范友峰追問發在哪家報紙時。焦隊長一下子警覺起來,說:「發在哪裏,不告訴你。

花了三天 找到唯一的官方通訊

為找到那篇通訊稿,范友峰與楚陽開始在《河北法制報》《河北日報》《燕趙都市報》的檔案室中找了三天,無果。最終,在《石家莊日報》檔案資料室中找到了當年焦惠廣寫的通訊,這篇唯一的官方通訊顯示如下信息:聶樹斌於1994年9月23被抓獲,9月29日交代了作案事實。1994年10月26日,《石家莊日報》以《青紗帳迷案》為題刊登了這一新聞通訊。文中讓人記憶最深的是「經過七天七夜的攻心戰,這個狡猾的犯罪分子終於交代了其犯罪事實……」。

那是怎樣的七天七夜,能哄騙威脅、屈打成招一位無辜至死刑?沒有人透露過。

「你們怎麼能信記者的話」

在王書金沒有出現前, 聶母張煥枝就不相信兒子做了惡事。那年,聶樹斌才20歲。家人聽說,被強姦殺害的女子已經38歲。張煥枝一直後悔沒有親口問兒子。

聶樹斌被公訴至石家莊市中級人民法院後,由法院指派某司法局的工作人員張景和為辯護律師。從嚴格的意義上說,張景和沒有律師資格,這一點,後來張景和也承認。

張景和家住在市內一排平房區,聶母張煥枝、姐姐聶樹慧一行多人見到了張,表達了對案件的疑問。張景和高高的個子,他對著聶家人憤怒地說:「你們怎麼能信記者的話?記者的話能信嗎?」聶母回問:「那我們該信誰的?」張景和大聲地說:「你們應該信政府。」

張景和說,當年自己是被指派任聶樹斌的律師,做的是「有罪」辯護。他說聶樹斌自己承認殺了人,從來沒有說過自己冤。

聶母流著淚說:「我兒子口吃,你問過他此事是不是他做下的嗎?我付你2000多元律師費,你為我兒子做了什麼辯護?」張景和啞口無言。

說到判決書,張景和說,現在已退休,挪動辦公室時,不知那個判決書丟到哪裏了。

拿司法當兒戲 用人命換烏紗

時間、地點、作案過程,每次不一樣的交代,聶案細節確實讓人疑竇叢生。還原聶樹斌抓捕前後的場景,梳理聶樹斌被認作殺人犯的經過,讓人目瞪口呆。

38歲的康菊花被害後,石家莊市郊區公安分局在下聶村一帶設一個偵察組,每天詢問可疑人。

聶樹斌騎著他的那輛山地車,不時地從辦案組那裏經過,並多次打聽並問「抓到了嗎?」接近此案的警方人士指稱,聶樹斌的舉動引起警方辦案人員注意。在辦案毫無頭緒的情況下,聶樹斌成了急於邀功的偵察組的救命稻草。於是,將聶拘捕。

晝夜24小時不間斷的連續逼供蠻審,直到第七天七夜,因口吃病從小就自卑膽小的聶樹斌才在精神實在無法承受下任偵察組擺布成死囚。

在記者范友峰的採訪中,警方排除了真兇王書金與冤死的聶樹斌共同作案或者先後作案這種可能。

媒體曝光 一案兩兇

范友峰和楚陽的調查之行結束後,以《一案兩兇,誰是真兇》為題,將報導刊發在2005年3月15日的《河南商報》。總編輯馬雲龍除了決定將此稿同時轉發給全國100多家報紙,並且聲明:歡迎轉載,不要稿酬。為的是要讓聶案藉由廣泛轉載,成為全國熱點新聞。

新聞見報第三天,河北省高院召開新聞發佈會,發言人史貴中對全國媒體承諾:重新調查,盡快向媒體公布真相。但聶案與呼格案一樣,又被擱置了9年。

儘管期間有眾多的媒體不斷報導,諸多律師、學者關注,但河北省法院再無任何舉動。河北公安廳的承諾也沒有兌現,聶樹斌的母親張煥枝至今沒有等來一個公正的說法。

千古奇聞:不許真兇認罪


聶案真兇王書金落網
聶案真兇王書金落網後,一度被關押在廣平縣。

為了打開聶案的突破口,必須得到真兇王書金的真實口供。2005年,《河南商報》總編輯馬雲龍與有關人士商議後,決定為王書金聘請律師。

2005年8月,真兇王書金在河北廣平受審,朱愛民作為王書金律師到庭為其辯護。這次開庭被稱為是聶案的一次突破口,如果公訴機關對王書金自首殺害康菊花一案進行公訴,聶樹斌案將會得到重審。

2006年,邯鄲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了王書金一案。和呼格案真兇趙志紅的情況一樣,趙供述的10件命案,只起訴9件,唯獨沒有與「呼格案」相關的毛紡廠命案。王書金主動交代的4起姦殺案,檢察機關只公訴3起。石家莊玉米地裡的那樁康菊花姦殺案,起訴書裡隻字未提。不但如此,律師朱愛民向法庭陳述王書金交代的殺害康菊花一案有自首情節,被法庭制止。王書金在法庭也多次提到殺害康菊花的具體過程,但都被法庭制止,法官並當庭宣布:王書金所坦白的在石家莊強姦殺人一案,在本次起訴書中並未提及,所以與本次公訴案件無關。

當法庭多次拒絕王書金交代其在石家莊液壓件廠附近殺人經歷後,王書金一臉茫然地回望律師朱愛民,不明白為什麼不許自己交代罪行。最後陳述時,王終於等來這個權力,他把在液壓件廠強姦殺害康菊花的過程一一供述。說完之後,王書金坐了下來。報導說,他的表情如釋重負。

沒有判決書 重審聶案被拒

此後,聶案再無任何進展,張煥枝與村民多次到河北省高院要求重審聶案,但被河北省高院以沒有當年的判決書為由拒絕。

實際上,聶樹斌被判死刑的判決書就在河北省高院的檔案中存放。母親張煥枝為了給兒子申冤,無數次的要求複印均遭拒,她質問河北高院的一位主要領導時,得到了一個流氓式的回答:「是存在檔案裡,就是不給你! 」

這樣的流氓無賴領導一個省的最高司法機構,這個省沒有冤假錯案才會是怪事!

沒有這個判決書成了河北省高院乃至最高法不給立案的理由。為了聶案的重審,律師界與媒體試圖努力從各種渠道爭取到這份判決書。記者范友峰曾數次試圖通過做通受害人康菊花家屬的工作來獲得那份判處聶樹斌死刑的判決書,都被康的家屬拒絕。

直到一天,張煥枝終於接到了一份特快專遞,裡面裝的正是當年的那份判決。在眾多猜測下,張煥枝對范友峰說,我們應該感謝那些有良知的人,我首先要感謝康菊花的家人。我們有理由相信,正義與公理存於人心。也正是這份判決書的獲得,最高法院於2007年1月5日受理了聶家的申訴,並批轉到河北省高院重新審理。但河北省高院遲遲未啟動對此案的審理。

不能接受這樣的死法

2011年9月11日,長期關注聶案的學者、律師及其他社會人士共60餘人,在河北省石家莊市就該案以及該案反映出的刑事訴訟的問題召開研討會。參加研討會的李金星律師表示,雖然截至目前還困難重重,但我還是謹慎地樂觀,主要是我們將會持續不斷地關注。沒有什麼不能夠改變。

儘管沒有任何結果,聶樹斌還沒從法律上得到平反,但由於媒體報導,聶家在村民心目中已不像原來那麼不堪。

一位長期關注聶案的學者說:民眾不願看到一個年輕的生命這樣逝去,因為他們不能接受聶樹斌這樣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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