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評說:「什邡市大量十幾歲的孩子衝到一線,促成了成年人的訴求,而沒有造成嚴重傷亡」。這就是從反面告訴我們,如果不是大量十幾歲的孩子衝到一線,非但什邡人的訴求不一定會促成,而且還很可能造成嚴重的傷亡。
本來也是,政府已經出動大批軍警特警嚴厲打壓,殊不知首先面對的都是十幾歲的娃娃,下手時難免有幾分顧忌,抓了人也不好不放,於是鎮壓行動半途而廢,政府不得不作出讓步。
《環球時報》不甘心失敗,指責說「成年人利用未成年人實現政治目的是不道德的」。
這真是倒打一耙。集會遊行本是和平表達,乃是基本人權;是你政府每每對之橫加打壓,硬把一種正常社會里司空見慣的和平表達變成了暴力流血衝突,怎麼還好意思反過來指責別人把中學生送上衝突第一線呢?
令人敬佩的是,什邡的中學生們明知參加維權活動有很大的風險,但仍然義無返顧地站在了抗爭的最前列。他們喊出:「我們可以犧牲!我們是90後!」這個口號迅速地傳遍網路。聞者鮮不爲之動容。
以什邡事件爲標誌,90後壯麗登場。
我第一次注意到90後,是在前年,2010年。我在網上發現了一個名叫《無物之陣》的博客,博主名叫韓幹,是個90後,那時還只是箇中學生,已經在博客上發表了60篇文章,都是關於政治哲學和當今現實的。作者閱讀之廣泛,思考之深入,令人驚訝。
我再次注意到90後是在去年。2011年香港的《亞洲週刊》以「互聯網下的蛋,你所不了解的90後」爲題,發表長篇報導,介紹了清華大學的蔣方舟和北京大學的孫宇晨,並把他們作爲封面人物。後來,孫宇晨赴美留學,就讀於賓大。在今年4月於紐約舉行的方勵之先生追思會上,他在會上發言,題目是「兩個方校長」:一個是爭自由的前中國科技大學副校長方勵之,一個是反自由的北京郵電大學校長方濱興。這篇發言給與會者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毫無疑問,像韓幹,蔣方舟,孫宇晨都是90後的佼佼者。那麼,從整體上看,90後的情況是怎樣的呢?
蔣方舟在那篇清華校慶時寫的文章裏講到,她的不少同學一聽她聊起政治就左顧右盼坐立難安。更有一批自詡主流的少年得志者,純熟地運用着官場的技巧和規則,在課堂在會場重複着官方灌輸的那套主流價值觀。蔣方舟心想:「『他們真相信這些,真可怕。』過了一會兒,又打了個寒戰:『他們其實並不相信這些,那就更可怕了。』」
我在「犬儒病」一文裏寫道:年輕人變成犬儒實在是最可悲之事,他們還不曾追求,就已然放棄;他們還不曾長成,就已經衰老;他們還什麼都不知道呢,就已經什麼都不相信了。
可是,聽一聽什邡的聲音吧--「我們可以犧牲,我們是90後」。我相信,什邡的90後更能代表這一代的風貌,更能代表這一代的精神。
震驚中外的八九學運過去23年了,六四屠殺也過去23年了。時間可能會導致淡忘,淡忘當年的激情,淡忘當年的痛苦,但同時也淡忘當年的恐懼。我深信,人心具有強大的自我修復能力,它不會長久的沉淪。更不必說還有新陳代謝,專制對人心的扭曲是後天的,它並不能遺傳;靈魂的自由卻是先天的,每一次新生就是一個開端,就是一種希望。
──轉自《自由亞洲電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