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3日,在菲律賓馬尼拉,警察試圖打開被劫持旅遊車的車門,
那人質怎麼活!
【人民報消息】(人民報記者肖辛報導)在菲律賓遭挾持的倖存香港遊客李瀅銓,8月29日在《香港明報·星期日生活》上發表她劫後餘生的回憶,要求還死傷者公道,和提出不應拿在港菲傭這些弱者出氣。下面節選李瀅銓寫的最關鍵的部份,請大家來給死傷者一個公道:
槍手大概是(8月23日)早上10時左右上車,當時我們剛要離開菲律賓國父紀念古堡。他上車時以菲語嘰哩咕嚕了一堆,後來用了一些簡單英語,在當地導遊的翻譯下,我們明白他是一個警察,認爲自己被無理革職,原來他明年1月就要退休了,他要求政府重新調查,讓他復職,讓他可以重得失去的百萬元披索(菲律賓貨幣)退休金。槍手又多次向我們道歉,他說他也不想這種事發生在我們身上,說只是想我們幫他,逼政府注意他的個案,他三番四次強調不會傷害任何人,只要我們合作幫他。
他請導遊把我們的手機沒收,但是並沒有認真檢查我們是否真的交出手機(這讓我後悔自己真的交出了手機)。他又強調他不是要我們的手機,只是暫時收走而已。他又說他不是要我們的錢,真的,他從來沒有查看或要求我們交出任何財物。不久,他容許肚痛的李老太下車,讓傅太帶着幾個小孩下車,又讓患糖尿病的李老伯下車。這都讓我們認爲,他擁有最基本的人道關懷,認同要照顧老幼病殘,所以他該不是窮兇極惡之徒。在他最後開槍之前,他從來沒有把槍指向我們任何一個人,從來沒有威嚇過我們,只要我們告訴他「toilet」(廁所),他都會揮手示意讓我們去,於是10個小時內,大家都在車尾堆滿雜物的小室內以膠袋如廁。首幾個小時,槍手說電話時,語氣平靜,有時還語帶笑意,一聲聲「ok、ok(好、好)」的,讓我們心寬,間或又再強調不會傷害我們,還容許外面兩次送飯給我們。一直到黃昏之前,大家雖然是擔心又害怕,但車內的氣氛算是平和,並不恐怖。我看了好幾次自己的掌紋,想,我的生命線很長呢,以前看掌好多次,不同的睇相佬(算命先生)不是都這樣說的嗎?我對自己說,這次事件只是鬧劇,一定會圓滿解決。
開始的時候,我們認爲槍手要求這麼簡單,該可以在一兩小時內和平解決,直到12時多,我等得有點不耐煩,就小聲向坐在車尾的團友建議一起動手製服槍手。槍手單人匹馬,我們全團人雖然婦女小孩老人較多,但有點打鬥能力的男人、可以協助的青年和成年女子加起來也有10人左右,在狹窄的車廂內反抗空間不多,大家團結的話,總該可以把他制服的吧。不過,我們當時按槍手要求坐得很分散,每排只可坐一個人,旅遊車又長,大家不能商量,就沒有了行動的默契。我和坐在後排的幾名團友多次商量,不過,因爲當時的氣氛仍非常平和,大家相信事件可以和平解決,認爲如果行動失敗反而會激怒槍手,所以沒有行動起來。
到了下午1時多,槍手用簡單英語告訴我們3時會讓我們走,我聽錯了是8時,坐我旁邊那排的梁生(死者)還糾正我,是3點。梁生再問槍手確認 「3.pm(下午3點)」,槍手說「yes(是)」,梁生大聲地回了一句「good(好)」,大家也如釋重負。我沒有帶手表習慣,手機又被沒收,不時會問梁生時間,當梁生告訴我已經2時半,我的心又慌了,爲什麼政府似乎仍是靜靜的沒有行動,又沒有答應槍手要求,自己心裏在想,要不要我們自己和槍手談判?可是槍手又似乎只會非常簡單的英語……好幾次槍手開門在車門前立足停下來時,我都想要跑到他身後用力把他踢出去,也在腦中預習了很多遍,但是又怕自己不能和司機溝通,怕司機不夠機警不會立即關門和開車逃走,讓槍手有時間反攻……我想了很多不同的可能性,最終都沒有行動,可能我只是在爲自己的恐懼和怯懦找藉口。
時間一直拖着,始終未見任何解決事件的跡象,我們坐在車尾的幾名團友再幾次商量要不要動手製服槍手。我們留意他的武器擺放在身上的位置,他走到什麼地方時最好動手,商量大家身邊有什麼可攻擊的東西,我說我雖然是身材矮小的女子,但如果男團友可以暫時壓着槍手,我可以搶槍和按着槍手的手令他不能行動,給時間讓車頭的團友逃走及求助,梁生亦靜靜叮囑子女在行動時要協助搶槍。
可是,最終我們仍是猶豫,不敢亂來,皆因槍手把談判設定的限期往後推了又推,等待政府響應他的訴求,讓我們覺得,他是不想殺人的。
直到槍手真的開槍射向前排幾個團友,梁生撲出去救家人時,一切都太遲了。後來我和梁太說起,原來她也想過要攻擊槍手,用她袋裏的繩子去勒槍手的頸。如果我們都可以勇敢一些,如果我們早些團結行動,如果我們沒有繼續等待警察救援而當機立斷行動起來,可能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可恨的是,歷史是沒有如果的。
槍戰好長好長,好像永遠不會完一樣……眼睛一閉上就聽到槍聲
我躲在椅子底下,逃過了槍殺。剎那間,我不敢相信原來電影裏的情節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我看到在另一排也躲在椅子底下的母親仍是活的,心就定了一些。第一輪槍擊後,車內很靜,這時天打起雷來,轟轟地一陣一陣,雨點又噠噠地打在車頂,更顯得車內一片死寂。車廂內很黑,只有槍手發現有人仍是活着時,再打出的一些槍聲和火光。我看到藍色的火光打入團友的身體,原來在蠕動的身體就不再動了,連哼一聲都沒有。隔了好一會,又響起很多震耳欲聾的槍聲,和車身不斷被打擊的聲音,一切都不斷提醒仍然活着的人,下一秒可能就會斃命。
在救護車上,我們要求救護員給雙手不斷流血的陳生包紮止血,救護員竟說沒有用品;我母親仍受着催淚彈的苦,她想喝水,救護員又說他們沒有水,我看了車上的櫃,果然是空空的什麼設備都沒有,只有苦笑。到了政府醫院,設備也非常簡陋。在我們被轉送去較好的醫院前,有不同的政府部門官員、不同救護機構的人員、領事館的人員,不停的問我爲什麼槍手會發起瘋來,突然開槍,我不禁火了,當場忍不住就罵他們,他們到底是不是想救人?天底下會有那麼長時間來救人?槍手暴露了那麼多可以被攻擊的機會爲什麼警察沒有把握時機?爲什麼就不能先答應槍手的訴求先救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