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自遠方來
從去年8月起,高智晟律師被封閉隔絕了近一年的時間。高律師是不幸的。單純常使他被人把玩。利用假期,最近我們四位XX省的教師專程來京去看望了他。我們在高律師的家裏呆了十一個小時。期間還有其他四次共七人來訪。高律師對所有來訪者的熱情、不設防給我們印象深刻,我們發現了高律師異於常人的簡單。包括我們四人在內,來訪者中無一例外地向他提到最新一輪網絡上對他的人身攻擊言論,高律師多隻是笑笑作罷。
其實,網上新一輪對高律師的非議是我們四人來京拜訪他的具體原因,但這一問題卻終沒有成爲我們與他對話的主要內容。對於包括我們在內的來訪者們表現出的不平,他有幾句話影響了我們,即:「言論層面上的自由不正是我們自己孜孜以求的嗎?」「即便是謠言惡語也斷乎不能傷及人的靈魂。」「那些你們認爲攻擊我的人不也常大聲撻伐專制的罪孽嗎!不要只盯着你們不喜歡人家的那一面。」
高律師在談話中的幽默風趣讓人難忘。作爲院校的四名教師,高智晟律師稱我們爲文人。其中數次笑談了說我們這些文人們的高深讓他莫測,並說這是他「人生中不多的苦惱之一」。對正在網上欣欣然詆譭和咒罵高律師的海內外民間人士,「不管他們中的誰來我這裏,我會熱情待之,即便對方心揣着其他目地」,「我把善意和信任給每一個來訪者,『心底無私天地寬』。」談到他正在經歷的磨難及如何看待自己的未來時,他只用了一句「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對高智晟的未來我們希望他談具體點,他肅然說:「不受制約的權力罪孽深重。自由憲政中國到來後,我也許會創辦一份報紙,死盯住當權者不放。也許會繼續做律師,我會讓那些阻卻正義前行的司法同行們膽寒,對濫權醜行將窮追猛打,還是死盯住當權者不放。」
基於現在政法部門強加給高律師的罪名,和對高律師本人及他妻兒時刻未曾遠離的威脅,所以他特別強調要求我們不要公開和他的談話內容,「不要做另類朋友,讓我看到中國還有君子在,否則,諸位下次再來只能看到一個沉默的我。」但經審慎考慮,我們還是決定公開部份與他的談話內容,以便通過我們的視角讓外界知曉話語權受到專制者壓制的高律師所思所想。了解往往帶來理解和諒解。我們認爲這有助於維護高律師和妻兒的尊嚴,以及更有利於保障他全家的安全。
以下是我們對與高智晟律師以問答形式對話內容的部份記錄:
問:最近網上又展開了一輪針對你的新爭論,你了解正在發生的一切嗎?
答:謝謝你們的關注。過去的11個月裏,我無法上網,對外界信息知之甚少。不過,確有朋友忿忿而至,告訴了我一些情況。最近有家國際主流媒體人士跟我見面,在羣警的包圍中談了兩三個小時。他的漢語很好,是個中國通。雖然無法做直接報導,但溝通情況總是有益的。在論及這一現象時他用了兩個「遺憾」。一是「遺憾他們會這樣做」,二是「遺憾他們會如此持久,如此投入地這樣做。」他也提到了幾位這樣的民間人士。其實不乏我很尊敬者。其實,沒有什麼比我們民間力量在反抗專制體制過程中的不團結、不包容更令人遺憾。同爲追求民主、自由、法治,相煎何急呢。
問:關於這樣的爭論我們希望你談得更多一些?
答:恕我直言,我不認爲是什麼爭論,是有論而無爭。明裏暗裏始終也就是那幾位朋友。馬前躥跳是那幾個人和遁蹤馬後的中共打手們,雖然這馬前馬後者都共烹「一道菜」,但我反對認爲他們是同一種身份的說法。那隱跡馬後的並不見得主觀有多惡,那是他謀生的工作。而急急現身在馬前者呢,他們真的知道他們在做些什麼嗎,他們思索過自己爲什麼這麼做嗎。做了這些,究竟是誰最受益呢。
問:最近國際社會又給了你兩項獎,以表彰你維護法治精神,以及你的良知和勇氣。這對「馬前和馬後者們」又是個不小的刺激,針對你新一輪的攻擊你認爲與這個有關係嗎?
答:有沒有關係的結論還是留給人們去下吧,畢竟中國社會文人羣體蔚爲大觀,與那幾位智力不相上下者衆。我甚至斗膽肯定,不乏也有智力在他們之上者(笑),諸如你們四位的智力即不在他們之下(笑)。我們對這一問題不值得費太多的口舌。關注太多反而會使這樣的無聊有了些價值。那些凡事皆可袖手,每日坐而論道,孜孜不倦地持久縱情地去做損人不利己的事,還氣壯超牛充當社會道德的裁判,這實在需要些超常人格基礎。
對不起,對這個問題恕我不想再談下去,沒有意義。
問:網絡和社會中都有人譏笑你文化水平低,沒讀過大學,早年挖煤、賣菜,不是個文人,你怎麼看待自己在社會中的階層呢?
答:我來自陝北山區,家境貧寒,從社會底層走來,我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中國老百姓。除了律師資格是我拚命自學爭取來得,再沒有什麼是我非得要獲得的。看到了這種類羣的文人,我真慶幸自己終未成爲一個「文人」。向強權說不,起而捍衛人的基本權利,這不需要有文人資歷,也不需要文人們首肯。
問:外界對你的支持是不是給你的壓力太大?或者無形中把你送入險境。
答:我是一個簡單的人,我依照良知做事。海外各界同仁一直給予我關心、支持,我高智晟何德何能,堪受如此多的榮譽,如此高的期待。衆所盡知,沒有海外各界正義勢力的傾力勇爲,我和國內衆多維權人士處境不堪設想,我高智晟沒齒難忘!
你們遠道而來,我們不要把話題都放在個人榮辱上。讓它過去。
問:我們教師們常在一起爭論未來的國家結構,權利體系構成的問題,我們幾個爭論較多的是未來最高行政官員應設一人還是幾個人的問題,你可以談談嗎?
答:關於這個問題,首先,我要特別強調的是:和我討論這一問題,沒有理由比與你們身邊的任何一個普通人討論這一問題會獲得更多;其次,這是一個很少有人問及的問題,應當是一個十分系統的探尋話題,簡單談兩點:一、這應由未來的國家結構、政權組織形式決定。二、我個人認爲最高行政官設一人更符合普遍的經驗,歷史經驗證明,一個人會比幾個人更負責,幾個人就會彼此爭雄不止,直至其中一個終能主宰其他幾個罷止,羅馬三頭執政時期先是出了凱撒,後又出了奧古斯都就是一個很好的驗證。斯巴達的多王共制,羅馬的複數保民官,無不證明了這樣的真理-----政權分散給一羣人,結果會弄成分幫結派,彼此爭鬥不休。當然行政權只是未來分權生態下的一支而已。
對我們有關未來的制度一系列問題,高智晟律師都願討論,簡言之就是「普世普適模式之外,強調特別者定是那種情於獨裁的貨色。」
關於臺灣問題的討論,我們記述了高智晟律師以下幾點言論:
一、關於「一箇中國」開談原則的固持,表明中共蠻霸心態及思想的疆化。一箇中國,應當是最終達成的完美結果,是經談判後通向的目第地。還沒有開談,就直接把你最想要達到的理想目地當成開談條件開列出來,違反常規,臺灣並不會跟着大陸政府反常規,僵持實屬必然。
二、不預設開談條件而成功起動開談是再明確不過的選擇。開談局面歷史性的起動極具現實意義,更具歷史意義。中共將雙方經過談判可能達成之結果生硬當成開談的條件,實則是司馬昭之心。中共並不想徹底解決臺灣問題,更妄談什麼「捍衛國家的領土完整」。今朝出賣的國土並不遜色於前朝世代。臺灣問題被中共把玩了幾十年,從不外乎這樣的功能——危機至時轉移國內人民的注意力,隨着國內諸多無以調和的深刻矛盾急速加劇,臺灣問題的這種「天賜」政治功能日益強化,中共無解決臺灣問題的真情實意。
三、臺灣今天包括要求加入聯合國在內的一些舉措,是他們作爲一個人組成的羣體對流氓打壓行爲的必然反應!就向我們拚死反抗專制罪惡的反應一樣。臺灣的政治領導人們,即使是單純爲了保全個體作爲人的面子,他們也不會只生悶氣而不掙扎吧!壓迫必生反抗。至於你們剛才提到現在中共迫於國內外各種力量的壓力,提出「統一後可以和臺灣的政黨輪流執政」。雖然這有點搞笑,可這也反映了中共爲了維護自身利益,正在與國內外政治力量進行「博弈」。
這是一個謊言。但要擊破這樣一個謊言,除了在「博弈場」上粉碎各種花招外,還得剖析其本質。
動一點皮毛是不可能拯救今天的中國。拯救中國是漸進的長期的,但必須是徹底的、全面的、系統的、深刻的,同時也必須是和平的變革。若不先解除國內的專制黨孽,騙局之心已昭然。
而建立一個完全的、現代民主政治體制,就是問題的全部。
從表面上看,中共的建議是在朝民主政治體制方向發展,但只要我們仔細分析一下,就可以看出端倪。
民主政體的基礎就是「民衆享有國家最高權力,」任何國家機構的權利都源於民衆,並受制於民衆。
中共是不可能接受這種事實的。中共之所以退讓不過是利用臺灣的政治力量保證其「根本利益」。而那「根本利益」又是什麼呢?一、以前的罪行不得揭發;二、仍然擁有特權,凌駕於民衆之上。中共根本無意建立民主政體,不過是晚清的「君主立憲」鬧劇再次上演而已。
分析中共行爲的動機很簡單。但在臺灣的政治力量與中共的交往時,情況就會變得十分複雜。中共會不斷用中國人民的利益作爲籌碼來拉攏臺灣,使其達到中共和臺灣所謂的「雙贏」。因此,臺灣與中共的交往不僅是智慧與力量的角逐,還是理性和慾望的抗爭。
可是。臺灣在現實中與中共的較量卻常處於下風,而且還差點到了全球排斥的地步。這不是專制政體與民主政體的本質所決定的,而是國際主流社會普遍唯利是圖決定的。臺灣是民主政體,大陸則相反,這是二者的本質區別,也是價值區別,但二者各自掌握的財富多懸殊,據此而論,今天的國際政治只服從利益而非價值。
除了部份臺商與中共共同剝削中國民衆,激發民間的「反臺」情緒外。臺灣的政治力量還有着損及自身的失誤。那就是臺灣的政治力量只想保全臺灣利益,想「獨善其身」,而對大陸民衆的苦難困境棄之腦後。這樣,臺灣就急需獨立,才能達成目地。可這是全球絕大部份華人的感情難以接受的。就算臺灣戰爭不會爆發,但臺灣的生存空間日益壓縮,將來仍會舉步維艱。現在的狀況,不就證實了這個觀點嗎。可是,迫於國內的壓力越來越大,中共最終會選擇戰爭來平息內部的指責。不論臺海戰爭的結果如何,臺灣都無法達成「獨善其身」的目地。
臺灣的命運是和大陸的命運緊密聯繫在一起的。只有使中國出現民主政體,民主政治這個框架,才是臺灣未來的「滄桑正道」。
一個統一的民主憲政中國對臺灣「百益而無一害」。而實現統一,就意味着獲得更高的利潤。因此,無論藍綠,臺灣政治力量應當積極的推動大陸實現民主政治,建立民主政體。這樣,把大陸民衆的利益當作臺灣自己的利益,才能真正的實現海峽兩岸的「雙贏」。
雖然,這樣做會激怒中共,導致臺灣危機。但是臺灣不這樣做,同樣會有臺海危機。因爲,中共爲了打擊國內的反對勢力,就會頻頻製造臺海危機,來鞏固其專制的統治。與其被動應戰,不如主動出擊。只要臺灣能真正的支持大陸民衆,大陸民衆絕不會爲專制政權賣命侵犯臺灣。這樣的話,臺灣還有什麼危險?幫助大陸實現民主政治才是臺灣的正確及現實選擇。
對於我們的要求高智晟律師詳談被捕及其後經歷的要求,他委婉地拒絕了。「這不是甜蜜的回憶。」誰也不願總重溫噩夢中的驚駭,誰也不願總回首地獄的殘暴。
關於爲何要爲「法輪功」說話的問題,他說的也不算多,大致爲以下幾點:「一、你們的疑問本身就是個問題,爲什麼不該替中共政法機關殘酷迫害的『法輪功』修煉者說話?二、在我眼裏,他們是我們的同胞,並且受到了國家機器非法殘忍傷害的同胞。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豈能對如此深重的罪惡無動於衷!你們是社會精英,而我是個簡單的人,我僅憑良知做事。這大概是我在文人眼裏永成不了文人的『桎梏』所至。三、歷史將會證明,且是很快即會證明文人們在這一問題上的麻木,將成爲一個民族在這個時代的深刻羞恥。某些文人們在這一問題上對我的責難,是遮掩羞恥的本能反應。有遮掩之意,表明他的內心深處還存有着些許知恥的殘痕。證明他們存用了救贖自己生命的希望基礎。」
對於爲什麼作爲資深律師,卻選擇在網絡上揭黑的問題,高律師回答:「這頗有一點類我黨的問話口吻,古來官逼民反!一方面,我是個律師,我會盡我法律的專業把爲當事人的每一步司法努力做紮實。另一方面,我也是個公民,如果一個公民能夠到任何一個普通法院去控告官員及政府的違憲行爲,並每必能起動追懲程序,我絕不必赴網上輿論空間去揭露貪官酷吏!在今天的中國,網上揭黑的維權者卻常常成了政府構陷和打擊的『犯罪』,足見專制統治黑至可怕的程度。」
我們在最後道別時,他以「禾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根清靜方爲道,退步原來是向前」與我們話別。
原計劃回XX省後系統整理高智晟律師和我們的討論,但恐拖延太久,更難以記述得準確。故在北京將整理出來的這部份公開。供大家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特向高律師表達歉意。我們違背了他不發表的意願,但我們相信公開被噤聲公民的言論特別有建設性意義。期待更多的朋友及與我們一樣的「文人」去探訪高智晟律師,大家的交流能帶來相互的理解。而且這有助於打破專制集團對維權者的封鎖。
後會有期。高智晟律師!
參賽就將有大福氣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