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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民族的靈魂還未死去──誰來平反法輪功?
 
作者:夏禱
 
2004年11月13日發表
 
【人民報消息】

* 精神上一無所有的國度

在二十一世紀的開始,中國國土爲一股沉痛的絕望所籠罩。這絕望和表面上各省一棟棟蓋起來的華廈、一條條現代化的高速公路形成強烈的反差。人們心上明白,這些鋼筋和彩色玻璃搭起的建築竄得越快、越高,它們鯨吞下的人民的血汗和膏脂也就越叫人不忍想像地沉重。重返殖民色彩和意識形態的上海是我們目前的處境一個最好的象徵:以超限速度發展的浦東那一棟棟彷彿從外太空空降而至的後現代建築正在一釐米一釐米地把超過負荷的陸地朝下壓,使得陸家咀一帶的陸地以每年約1.2到1.5釐米的速度下沉。連帶往下沉的,事實上,是整個共和國。

在全國各地如火如荼的圈地運動,拖欠工資、買斷工齡,和對上訪人民赤裸的打壓裏,持續升騰的民憤是一堆堆一觸即發的乾柴,隨時爲各省四起的羣衆抗爭運動燃起,而此刻的中國好比一鍋瀕臨沸點的,險象環生的惡水。動輒上千,甚至多達五萬、十萬的農民、工人和市民的抗爭標誌着我們已進入了一個新的時代。據官方統計,去年全國共有五萬八千多起羣衆抗議事件,平均一天約一百六十起,是十年前的七倍,抗爭的規模與攻擊官方建築物的頻率不斷上升。到了今年六、七月份,河南、江西等十五省共爆發了總數約300萬農民參與的抗爭;僅僅九月份,全國二十九省(區)有310萬人遊行,示威,上訪,而最近咸陽七千名工人持續兩個月的罷工,重慶萬州五萬人勢如烈火的反官僚抗爭和四川漢源十萬農民慘烈的羣體抗爭更使得全國的羣衆運動進入白熱化。沒有人能懷疑,這些四起的抗爭吹響了中國共產黨消亡的號角。我們終於進入了中共最後的時刻。

在這充滿了想象不到的冤屈與黑暗的歷史時期,傳來了中共有意着手平反法輪功的消息。從頓起的振奮裏清醒之後,我們覺悟到中共的所謂「平反」,那不過是一個欺世的把戲,是這個緊挨着懸崖邊朝下望的政權自衛的最後防線。深識共和國曆史的人可以如數家珍地數算,從反右、大躍進到文革,建國50年,中國共產黨靠着一波又一波的政治運動和隨後大規模的平反來維持自己的合法性於不墜。這一切自有其內在的邏輯:一個危險地平衡在越築越高的謊言上的政權不得不以這具有社會主義中國特色的惡性循環來自保。然而歷史的浪潮不留情地朝前湧,中共日漸萎縮的合法性終於被在1989年夏天壓過長安街和天安門廣場的坦克車輪給無情地碾成碎片。在1989年6月4日凌晨之後的十五年裏,十四億中國人俯首垂手,沉默地偷生在民族集體的奇恥大辱裏,直到今天。

在這十五年裏,我們親眼目睹了這個國家朝無底的深淵沉淪,在最後一股振作而奮起的精神被子彈和坦克暴烈地擊垮後,人民集體陷入了精神上的虛無主義。矯飾榮華的知識份子夥同着過早告別了天真的年青人攜手把再度夭折了的國族尊嚴,對民主正義的追求,對生命和終極的信念視作了無法流通的膺幣,唾棄之,嘲諷之而不知其可哀。這是這個時代最大的悖論:對僞道學的厭倦導致了人們對一切價值的懷疑,而不幸,在政治機器詭異的齒輪運轉下,這對一切正的因素的嘲諷與背棄竟然獲得了某種程度的合理性。當一個個道德價值蛻變成政治的籌碼在領導人手裏冷冰冰地滾動,逐漸地,我們的手裏變得空空如也。一步又一步,我們來到了精神上一無所有的境地。

所有敢誠實地面對自己的人都會承認,這不是一句誇大之詞。當我們在精神上被全面擊垮,自棄、自逐五年,十年,十五年,這樣的自棄所刻下的軌跡是驚人的,而今天,到了我們收穫這惡果的時候了。當身爲一個民族脊樑的知識份子失去了道德勇氣,不能挺身而出和遭受無情凌辱的農民、工人、上訪者、少數民族,和被壓迫的基督徒、法輪功修煉者站在一起,爲民喉舌,爲人民抵擋那隻伸過來的貪婪的手,當他們兩手空空地面對國家的恐怖主義機器,眼看它朝着人民壓下去而他們的手依舊頹軟地垂向地心,那麼他們註定了要向歷史交上一份空白的試卷。無論他們是學者,詩人,作家,評論家,甚至記者,他們將兩手空空地面對自己和曾經對他們寄以厚望的人民。由於他們沒有在那架飛速旋轉的,傾軋的輪軸裏插入自己的一根筷子,盡一己之力阻擋它毀滅的力量,他們集體成爲了恥辱和挫敗的表徵。

對我們來說,那個關於筷子和集體力量的古老寓言無比真實。力量是一體的。由於知識份子的集體潰散,人民節節敗退,失去了一畝畝的土地,毀壞了房產,結穗的糧食被砍,果樹被連根拔起,牲口四處奔逃,就連祖墳也被搗毀,不留一片磚瓦。共產黨正在一步步完成從人民手裏竊國、賣國的步驟。原來貴爲共和國無產階級專政主人的農民再度被踐踏在所有人的腳下,成爲了「市場經濟」和中國邁入國際經濟舞臺的祭品。近年來進入高潮的圈地運動已經把九億農民逼上了絕路,這幾個月來風起雲湧的暴動說明了即使是以驚人的忍耐力著稱的中國農民也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拿起了鋤頭,耙,鐮刀,捍衛自己最後的一塊土地,最後的一絲尊嚴。歷史是殘酷的:50年前毛的僞農民革命在共產黨統治半個世紀後的今天,千真萬確地催生了一場正在默默成形的農民革命。遵循着中國曆朝改朝換代時農民揭竿而起的傳統,萬萬沒有想到,21世紀的中國重又墜入了這個古老的咒語。

爲了自救,被體制性腐敗的癌症侵蝕深入骨髓的共產黨有沒有能力解咒?它有沒有能力自我更新,從底層開始施行「內部民主「,徹底大換血?從今天中共對待從全國匯流至北京的數萬名上訪人民和四川漢源十萬農民抗爭的暴戾打壓,以及改革上訪制度不觸及根本的方案和其汲汲於「加強行政能力」看來,我們不得不作出悲觀的結論。惡的輪軸的轉速已超過了極限,不是人所能停止。沒有徹底換血的黑暗不足以搗毀黑暗,共產黨本身已和腐朽劃上了等號,要摧毀腐朽,那麼就不能避免摧毀腐朽本身。胡錦濤和溫家寶,無論多麼溫和、親民,無論他們改革的企圖多麼真誠,不具有力挽狂瀾的能力。他們要對抗的不是千千萬萬個貪官污吏,而是共產黨本身。正如一個村書記所說:「告我,就是告共產黨,因爲我就是共產黨任命的」。

從中共各級幹部日益瘋狂的言行可以判斷,這個壽命拖延過了共黨國家正常壽命的中國共產黨已進入了失控狀態。一股嚴重的末世心態驅使他們把自己的手探入泥沼,抱着一死的決心,不顧一切地撈最後一筆,橫徵暴斂。一個北京警察這樣告訴被打的上訪者:「告訴你們這是共產黨給我們的權力!共產黨讓我們這樣做的!你們誰敢動手?……共產黨的天下不怕你們幾個人造反!……共產黨養我們不是讓我們吃素的!……」一個村書記這樣說:「胡錦濤也沒有我這個村支書的權力大,就是他的指示,到了我這裏也不好使,就是他到了我們村裏也得聽我的!再告,我不照樣當支部書記嘛!你們懂甚麼?我們共產黨說的不做,做的不說…」再聽聽公安怎麼說:「不打白不打,打了也白打,法律是爲誰服務的?就是治你們破老百姓的!」「我們公安局是故意做錯的,錯了也是對的,你們可以到公安部告去嘛?!上聯合國告去嘛!?」

是誰,是什麼使得這些國家幹部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們還記得,六四後,凡是有正義良知的人紛紛金盤洗手,退出共產黨,當時人們對竟然願意加入共產黨的人投以異樣的眼光。十五年後,是什麼樣的人在爲這個黨效力,爲虎作倀?如果我們還對這竊賣了一億畝良田,在光天化日下和黑社會同謀,把對待人民的暴力合法化、機制化的政權懷抱任何不實的希望,無異與虎謀皮。當今之計是每個人站出來,爲這個腐蝕到了根部的樹其摧枯拉朽獻上一己之力。到了最後的最後了,如果每個人都能站出來說一句誠實,合乎正義的話,呼一口正直的空氣,刺破謊言的氣球,戳穿如蠶繭一般包裹了我們過於長久的恐懼和懦弱,奇蹟就會出現,這棵苟延殘喘太久了的樹將在轉瞬之間崩毀在地,而因爲它的毀滅是合乎自然運行的,也就不能對人們造成任何傷害。

經歷了無數憂患和變遷,開創了一篇篇壯烈的歷史篇章的祖先爲我們遺下這樣一句話:「衆志成城」。現在我們不太說這些了,那老掉牙的所謂「詩言志」的志,是多麼古老而被拋在腦後的東西!然而近代物理學家向我們揭示,物質只是能量的一種形式。這世界上的萬事萬物都是由能量所形成,而我們的所思所想都具有強大的能量。相似的能量會吸引相似的能量,形成「能量團」;這些能量團彼此穿梭,碰撞,逐漸形成了我們在真實空間裏見證的力量。從這裏無限延伸,我們再度發現這個真理:我們的意念將決定我們的命運。《優婆尼沙經》上有這樣一段話:「你打破種籽,在裏面找不到任何東西,這就是人生的奧妙 ─ 每一樣東西都是由無而產生出來的。」也就是說,從我們創造和渴望生存的悲願產生出來的。

這是共和國一個盡人皆知的祕密:那些個「人民導師」,「民族救命恩人」的壽命是靠幾個天賦異秉的氣功師死活拖拉着,不正常延續而來的。異曲同工,共和國的壽命難道不也是這樣靠着吸取人民的血肉和精魄,不正常地苟活至今?正是依靠着把人民的精神和靈魂綁架,轉向到唯利是圖,物質主義的歧途,共產黨得以把六四的記憶從人們的心靈深處銷音,把政權危立在虛無的流沙之上。十五年,夠久了。到了靈魂忍耐的極限了。如果一個民族的靈魂還沒有死亡,那麼,到了它反彈的時刻了。只要我們一息尚存,到了這沉眠的靈魂復活的時刻了。

六四後流亡異國的許多民運人士裏,在極度的痛苦和幻滅下投身宗教的歷歷可數,在他們之中成爲牧師的更可列舉三、四位,而曾經因爲身爲六四學生領袖而被關的任不寐更成爲當今中國民間維權和民主運動的知識份子裏深具基督精神的行動者。我們不該低估這個現象,更不能把它輕易歸納在「尋找寄託」這個輕巧俗成的解釋上。如果我們在生命裏學會了任何事物,我們首先學會了尊重和理解人們在精神信仰上的選擇。任何真正的信仰選擇都不是淺薄的,也不是偶然的,我們決不能以膚淺的方式去解釋它。那是對信仰者,更是對信仰本身的褻瀆。這許多位六四民運人士的宗教取向呈現了一個十分重要的事實,那就是六四之後,中國知識份子在極度的匱乏中從二十世紀導航的德先生和賽先生那裏轉向,重尋超越的力量。

由於人們精神上巨大的空白,馬克思主義無神論在中國50年的荼毒正在逐漸退潮,國土上蓋起了一棟棟十字架高舉的教堂。雖然基督教三自教會可疑的政治性格和中共幕後對「非法」基督教和天主教的打壓是這一棟棟教堂下掩蓋的真相,無論如何,我們看到了從鄉鎮到鄉鎮,沒有鈔票,沒有安慰,甚至沒有土地的農民穿上乾淨的藍色布衣,靜靜地步行一個,兩個小時,來到各處募捐蓋起來的教堂,合掌祈禱。他們憂苦的臉在緊握椅背的雙手上歪斜着,緊皺着,他們灰白夾雜,乾澀的頭髮掛在臉頰上, 抑制不住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絲毫不掩蓋自己的愁苦。在集體起立祈禱的時候,從他們迫切的口裏一股腦吐出來的絲毫不加修飾,越來越大聲的話語充塞了整個教堂的空間,使人產生了一種幻覺,以爲這無疑是一間香菸繚繞的古老廟宇。

所有誇誇其談,傲慢的無神論到了這裏必須止步。在舉國昏昏,精神致命性地匱乏如患痼疾的情況下,我們看見了一個沒有精神信仰的國度的可怕。它的自我毀滅的傾向是顯著的,不帶有自我療治的機制的。是在這樣危急的狀況下,信仰在中國再度興起,重提救贖的契機。

*「我來到這裏/爲了贖你們的靈魂」

從這宏觀的視野來看法輪功在這個時代所遭遇的種種,我們才能更完整地掌握這個在千億個人羣裏引起神奇效應的佛門修煉方法其深刻的歷史意義。對於這個在 1999年7月20之後深深蒙塵在誣衊和誤解之中,人人噤若寒蟬,諱莫如深,然而卻在中國之外的各個種族和60多個國家裏獲得了至高讚譽的古老修煉功法,我們能說些什麼?當數十萬個拒絕放棄信念的法輪功修煉人遭受了慘烈的壓迫,被非法關禁在勞教所裏忍受人其實無法忍受,人所無法想象的酷刑,上千人被殘害致死,上百萬人流離失所家庭破碎,而與此同時,中國老百姓卻依舊被那流氓政府一手遮天所捏造的謊言矇在鼓裏,對中共自導自演的天安門自焚事件、毒殺乞丐案和所謂的「圍攻」中南海事件無辜地照單全收,對這場蒙天蓋地的迫害一無所知。五年持續的來自國家機器的洗腦足以使原本深獲讚揚,人民身心受益的法輪功在人們心裏揹負上沉重的陰影,然而就像被定性爲暴亂的那一場震驚全世界的六四民主運動,真相珍藏在人們心裏,終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在這裏,法輪功修煉人勤勤無悔的信念和勇氣,他們和平、堅忍而持久的抗爭使得他們成爲中國歷史上極其特殊,史無前例的一羣人。文革時中國人習見的膽怯、屈從、從惡如流,當代橫掃知識界的犬儒、欺世盜名、僞善,在法輪功真修弟子的身上無法找到寄生的地方。似乎完全是另外一種人,這些大無畏的大法弟子逆反了人們的預期,他們不但沒有放棄自己的信仰,並且無悔地爲它獻上了生命的所有。和人們在千年封建父族的威權下鑄成的,藏頭縮尾的懦弱迥異,這些修煉者不但沒有在酷烈的鎮壓下停止他們視同性命的修煉,更前仆後繼地走上了城市陷井處處的街頭、遙遠山路崎嶇的農村,不管陰晴雨雪不顧飢渴,走破了腳散發自己省吃儉用印出來的傳單,時常是一天發完數百張,直到深夜。他們冒着被抓、被打的危險在電線杆、樹上、大樓頂張貼自制的標語,只爲了告訴人們事情的真相。第一次,我們早已習慣在其中生活、呼吸的謊言被這些和我們不一樣的人一次又一次一層層地搗毀,剝落,因爲他們相信「真」的第一性。在他們堅信的宇宙原則「真善忍」當中,真(誠實,真誠,天真)堂堂居於首位。真,讓我們承認,從來不是我們的美德。這也就是說,第一次,這塊國土上生出了一羣拒絕謊言,不遺餘力的人。

就像我們習於抱怨卻疏於行動一樣,我們慣於責難人們沒有爲文革創造一座豐碑,沒有一部《古拉格羣島》紀念死難的人們,沒有和俄羅斯人民一樣爲史達林(斯大林)時代的悲劇留下完整的紀錄。然而大法弟子只求諸己,「凡事向內找」是他們辛苦修煉的內容,因此,他們並不等待別人的行動。在這場迫害的同時,他們在網站上留下了完整的受難者名單和千萬個被關押的弟子受難的詳情。那一篇篇慘絕人寰的經歷同時向我們昭示了精神無法曲折的力量和中共政權無往不復的,直通煉獄的墮落。在中國歷史上,從來沒有這樣強烈的兩極衝撞。這些血鑄的篇章並不是作爲一種控訴而誕生──如果我們要對法輪大法在歷史的這個時刻洪傳並遭受空前的鎮壓有深刻的理解,就必須對那一座座形銷骨立,渾身青紫,面部毀容,骨斷皮爛,扭曲變形的肉身的意義有更爲真切的體認。不,我們並不畏懼凝視這些受難者可怖的受難的形體,因爲唯有通過真實而深切的凝視,我們才能穿過黑暗的甬道,窺見真理的一絲曙光。

在思考耶穌基督動人的事蹟時,受過理性洗禮的現代人往往毫不困難地把他歸位爲一個被神話化了的歷史人物。然而有一天,我們或許會突然被這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問題苦苦纏繞:「如果耶穌是真的?」也就是說,如果所有他記載在福音書上的神蹟啓示,所有那些在他的話語下立起身子行走的麻瘋病人、癱子,包括那死裏復生的拉撒路和睚魯的女兒,所有這些門徒記載下來的奇蹟都是真的,都有蹤跡可循的證人,縱使他們早已消逝在時間裏?我們要如何解釋這些聖蹟和耶穌關於天國、人子的話語?更要緊的,我們要如何解釋耶穌自身的死裏復活?這或許是時間所做下的難以逆轉的工:對於曾經活着的人來說和太陽一般真實的聖蹟,在兩千年後一絲絲褪色、變樣,成爲神話。在一則寓言裏,丹麥哲學家齊克果(又譯克爾愷郭爾)精闢地闡釋道,曾經對於人們是按圖索驥,具有無比真實導覽意義的《聖經》地圖,在後人的手裏成爲了虛擬的,無跡可尋的一張失效的地圖。唯有當我們把自己從僵固的觀念和狹隘的視野釋放,當我們把自己從二十世紀以來已隱然成爲另一種迷信的科學思維解纜,我們才能解開自己被綁縛的70%的大腦,進而達到了對於整個人類文明進程痛徹的了悟。

在這裏,我們無法躲避今天信仰被歧視的問題。對於尼采之後的現代人,尤其對於奉行無神論半個世紀之後的中國人,人們關乎終極信仰的言行時常被不假思索地視作荒謬的,迷信的,不合時宜,甚至走火入魔的。至少,肯定是癡傻的。在這一點上,外界老把法輪功學員想象成一班年老而無知無識的村夫民婦是最好的佐證。有些人更偏愛把這些來自各階層、歲數、職業的修煉者說成「一幫老年婦女」。關於傲慢與偏見,關於我們早已深受其害並將在二十年後自食惡果的性別歧視,想來我們無須着墨過多。如今呈現在世人眼裏的一個接一個大法弟子是最好的證明:從相貌俊逸,年輕健美,成熟有成的歐美人士和中國精英,到各國的博士、科學家、醫生、律師、藝術家、教授、企業家,法輪大法吸引着各界一流的人才,默默成就着開創二十一世紀的一場風起雲湧的精神運動。這一點無須置疑:只需上法輪大法英語、法語、德語、俄語、葡萄牙語、韓文、印尼文、希伯來文、希臘文、波斯文、挪威語、芬蘭語、捷文、羅馬尼亞語、保加利亞語等各國語言一應俱全的網站,或者觀看法輪功在全世界深富文化蘊含的遊行隊伍,法輪功各國弟子聯袂舉辦的獨具一格,具有開創藝術內涵先河意味的2003年春節晚會,紐約「堅忍不屈的精神」畫展,以及法輪功學員胼手胝足創辦,還給世人中國的真相,無遠弗屆的大紀元新聞網站、報紙和新唐人電視臺,識者自會對這個古老的修煉方法其蘊含深遠的時代意義和它隱隱推動的一場潛龍在田的文化復興有所深思。

正是在對當代法輪功現象的認識這一點上,中國知識份子再度交了白卷。即使僅僅作爲一個歷史現象,法輪功在中國整個九十年代的洪傳和近五年的殘酷鎮壓都是學者必須專注的課題。即使僅僅爲了理解我們的時代,爲了理解和我們一起生活在當下的人,知識份子有義務關心發生在一億個修煉者身上的事,更何況和兩千年前羅馬帝國對基督教徒野蠻的迫害如出一轍,這些修煉人正在默默承受鋪天蓋地而來的磨難。僅從最基本的層次上說,這是一場嚴重危害人權和信仰自由的大迫害。然而出於一貫的自私和冷漠,中國知識份子再一次漠視了發生在自己身邊的這一場驚天動地的精神啓蒙,容許自己和人民一起生活在毒害心靈的謊言裏而無所做爲。

事實上,當我們對事情的真相有了更多的理解時,將更完整地掌握這場迫害對全國人民所造成的傷害。在心靈的層面上,當人們對修煉真善忍,發願做好人的修煉人懷抱着被強迫調教出來的,建立在誤解上的仇恨,他們也就在不知不覺中遠離了真和善。在這個意義上,無辜的人們其實和這些修煉人一樣是受害者。

在經濟層面上,江澤民特爲鎮壓法輪功而成立惡名昭彰的610辦公室,並耗費了全國四分之一的資源在各地興建設備先進的勞教所、酷刑室,成立洗腦班,耗費無盡的警力追縱、綁架法輪功學員,成立全方位的迫害監視系統,併發下鉅額獎金獎勵迫害和轉化(即停止修煉)有功的勞教所、幹部、獄警。江澤民對教人向善的法輪功的畏懼是這麼深,以至於啓動全部國家宣傳機器來製造謊言,而教育系統更淪爲毒害青少年心靈的工具。如此全方位的鎮壓成爲一種純粹的,毀滅性的耗費,並嚴重損害了正常的生產、流通或分配。正如署名「大陸公民」的作者在「給大陸人民算一筆雪崩帳」裏所說,《關於江澤民集團利用國有資產迫害法輪功的調查報告》讓我們看見,「對法輪功的鎮壓給國家帶來了一場巨大的雪崩 ──整個社會的大崩毀。」當中共各級司法、公安、檢察、公安國安系統從維持社會安定轉向破壞社會安定、從打擊違法犯罪轉向毀滅性的犯罪,「中國社會實質上已經…是一個犯罪集團在控制的罪惡國度。這場邪惡鎮壓中的社會經濟,它流通的是罪惡,它分配的是骯髒,它消費的是人民的血汗。打擊的目標是法輪功和法輪功學員,垮掉的是迫害者自己,和整個國家。」

在這裏,我們觸及到了平反法輪功的問題。對於江澤民政權所造下的那一把自焚的僞火和其他僞案,以及其對法輪功無所不用其極的誣衊和鎮壓,人們有著不同的看法。當法輪功修煉人苦口婆心地向人們講清真相時,人們也從翻然醒悟、同情落淚到蔑視不屑、報警捉拿等有著迥異的反應。我們不得不思索一個道德命題,即在多大程度上我們能爲自己負責。在多大程度上,我們必須爲自己負責。許多在海外的人由於對這個朝自己人民下狠手的政權的不信賴,很自然地選擇了同情這個被它殘酷打壓的信仰。一個稍具判斷力和正義感的人應該能以自己的智慧來決定是非,並且對六四之後的中共政權投反對票。當然,不可否認,中國難以描述的黑暗和漫天蓋地的謊言使得這樣的要求顯得過於天真,甚至嚴格了。然而當我們聽見一個成年男子在法輪弟子向其說明真相時不斷說:「你們在家煉不就得了?幹啥偏要和政府對著幹?幹啥偏要去外國丟人?你還愛不愛國啊?」甚至:「我們就是公務員,知道吧?就算政府錯了,那也是它的事,我們不過是照它的話辦事。錯了那是政府錯了唄,有它擋著!」當我們聽見這樣的思維,我們能說什麼?

長久以來,中國人依賴他人爲自己負責。這就是爲什麼我們走在街頭不看紅綠燈,開車在馬路上不依循紅黃線,對面來車不調刺目傷眼的頭燈,因爲我們確信他人將爲我們的性命負責,他人將戰戰兢兢地把穩他的方向盤,不會也不敢迎頭撞上來。因爲我們沒有學會爲自己負責,我們更不能爲他人負責。然而如果說六四時唯一沒有走上街頭的九億農民,結果卻是六四後經濟政策九十度轉向的直接受害者,這其中的弔詭之處就讓人深自警惕。在《卡拉馬佐夫兄弟》裏,垂死的佐西瑪長老說:「我們得爲所有的人負責。」無須老者的告誡,我們深知自己必須爲所有和自己生活在同時代的人負責,就像在那個偉大的夏天,工人們插上了旗幟走上街頭爲絕食的學生們負責,市民們爲同陷在槍林彈雨中的身邊的人負責;在一開始的時候,人民甚至自願爲了兵臨城下的人民解放軍的良知負責,紛紛在他們的車輪前方躺下。十五年後,我們淪落到了要求這個血刃人民的政權爲我們自己的良知負責的地步。當我們把自己殘餘的良知和判斷力交付在這個早已破産的政權的手裏,我們還剩下什麼?

到了最後的關頭了,我們必須挺直自己的脊樑,爲自己負責,同時我們必須爲每一個人負責。這也是籌畫918北京萬人大遊行的上訪者葉國柱給我們的啓示。帶上兒子,板車上載著最後的家當和棉被,流浪申冤多年的漢子葉國柱不爲自己哭泣,卻在聽到另一名殘疾上訪者悲苦的命運時落下痛切的淚水。是這樣的,我們自己有什麼關係呢?然而他人,他人也必須承受莫大的屈辱和苦難,那卻使我們悲慟莫名了。在沒有英雄的時代,我們每個人都必須成爲英雄。當人類對救贖的盼望過早地幻滅時,我們彼此成爲彼此救贖的契機。

對於這一點,或許法輪功修煉人有著超常的體悟。那些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肉身,那些在絕食數十天後肋骨林立,手骨、腿骨細弱得如風如影子的肉身,難道不像是基督從十字架上卸下的身子一般?這恰恰是一名西方觀衆在看了披露法輪弟子遭受迫害的獲獎電影「沙塵暴」後深受震撼下吐露的感想。對於這場極度殘忍的迫害,或許我們可以採取一個較爲激進的看法。依據基督教的信念,受難的基督乃是爲了替世人贖罪而流下了人子的寶血。在佛教中,業力的觀念和基督教原罪的觀念雖然不盡相同,然而自有其相通之處。或許我們可以說,在人類文明的尾端,這一次,世人重如深淵的罪業必須通過人自身的受難來洗滌和贖回。我們集體犯下的罪業有多大,就得有那麼多的人來一絲一絲地贖。於是我們見證了因爲信仰而遭遇語言不足以形容的磨難的,法輪弟子一個個悲慘的肉身,這些肉身出現在國土不同的角落裏,烙著雷同的,電擊黑紫的印記。當這些修煉者削肉剔骨的肉身啓口說話,他/她們將說出什麼樣的話來?

請傾聽,這是其中一位大法徒在受盡了凌辱的獄中寫下的詩:

我來到這裏
用我生命裏的一段光陰
來贖你的靈魂
如果你願意
從此
他就是我的了
你要爲我好好將他保管
不要讓他再破損
不要讓他再蒙塵
等到那一天
你將他帶來,完好地交給我
我便將他完好地
歸還與你

我來到這裏
爲了贖你們的靈魂
用我生命裏的一段光陰……

我們還需要更動人的證言嗎?在表層的意義上,法輪弟子講清真相是爲了把世人從毒害他們心靈的謊言中釋放出來;更深刻的探視這集體的受難,這些因爲不妥協,不放棄,同時出於對他人的責任感而被非法勞教的修煉者在某種程度上說,正是爲了他人而受難。很簡單,只要他們照上面那位公務員所說「躲在家裏自個兒煉」,什麼事也沒有。在這個意義上,他/她們的確是爲了贖人們的靈魂而入獄,而受難。當然你可以說:「誰要他們贖呢?誰要知道那些個倒楣的真相?」那麼也就如同說:「不,不要把謊言從我的體內移去」一樣。然而我想,我們縱使墮落到了難以置信的地步,人還是渴望善,渴望誠實的。這一點我從有些人在知道了真相時,他們成熟的臉上流露出來的深切的痛苦可以確定。這樣的痛苦來自何處?對於所有依舊熱愛這個國家的人來說,很顯然,這痛楚來自人們對它的愛。「難道不是出於對受難者,對自己同胞的愛嗎?」你問。不。這痛苦更直接來源自對一個歷史悠久,地大物博,有著無比善良的老百姓的國家過於長久的愛和信任。

今天,這信任已到了無法殘喘下去的地步了。四川漢源的槍聲已在昨天響起,17名農民已被射殺。我們難道還得再經歷一次六四?在精神上,我們還有更多的什麼能被奪去?六四後不久的1992年,在東北的長春,一名高大的年青人把法輪大法傳遞到了世人手中。在八年的洪傳裏,這個爲沒錢看病的農人和痼疾纏身的無數人們徹底洗滌了身心的神奇功法創造了千萬個奇蹟。然後,是五年不爲人知的黑暗迫害。現在,當迫害的主角江澤民下臺,他留下的貪污腐敗圈地的爛攤子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在這時,傳來了平反法輪功的消息。我們心裏明白,平反只能是政治層面上的停止迫害和停止對法輪功的誣衊,雖然對於停止惡的傾軋果然能起作用,然而深一層想,這一場持續了五年的迫害在人民心裏所造成的傷害豈是能輕易彌補的?而對於那些失去了生命的大法弟子的家人和孤兒,平反不過是一個叫人黯然傷神的字眼。

終極來說,沒有任何人能透過政治機器來平反法輪功。如果一開始我們就澈底否認了這場迫害,那麼對於所謂的平反,在同樣的邏輯運作下,那同樣是無法欣然,被動地接受的。沒有人能平反法輪大法。沒有人能洗去這場迫害對世人造成的傷害,更沒有人能洗去人們在這場迫害裏所犯下的罪行,無論是出於無知或者無奈。然而千真萬確,法輪大法的到臨旨在救贖。正因爲這樣,唯一能洗去人們在這場迫害裏所犯下的罪行,唯有人自己。我們無法再一次聽憑這個破産的政權爲我們決定善惡是非,無法再一次聽任它對好人與惡人立下恥辱的判斷。縱使必將有如同四人幫一般,一批惡貫滿盈的政客領受罪罰(這包括得爲四川漢源的子彈負責的羅乾和爲如今遍地貪官負責的江澤民),然而讓我們彼此立下誓言,這一次,我們將不再讓別人承擔自己的這一份罪過,即使千真萬確,我們是被欺世的謊言所矇蔽的受害者。

讓我們向這些法輪功修煉人學會「真」的要義。讓我們對自己和自己的弱點真誠無隱。難道不是出於冷漠、懦弱、個人自掃門前雪,難道不是出於弱者特有的幸災樂禍,出於我們著名的見風轉舵、隨波逐流的性格,甚至出於缺乏智慧和獨立的判斷力,缺乏基本的善意和正義感,我們容許這一場迫害進行得這樣深遠,並且在人們告訴自己真相時嗤之以鼻或畏懼逃避?好奇和勇敢,這兩個激發人類文明前進的美德到了進入我們道德手冊的時候了。出於對真實的天真的好奇,我們將願意聆聽所有受害者的證言,即或那實在違反了一向所相信的表像。出於一種純粹的勇敢,我願意接觸那被人定位爲禁忌的事物,直到它的真相向我顯露。而在這一切近乎冒險的行動後面,善將做我們的保人。一切出乎善,因爲在真裏,善亦同在。出乎對他人的善意,我們願意理解更多,即或那衝擊著強加給我們的意識形態。出乎對他人的善意,我們願意問:「是這樣嗎?你所理解的,和我所理解的爲什麼竟然有這樣大的差異?」然後從那裏出發,從新驗證一切。我們必須學會問爲什麼,並且自己尋找答案。

你覺得,如果我們曾經這樣對待這場非理性的殘酷迫害和推動它的,不揭自破的謊言,一切還會像今天這樣嗎?難道不是唯有我們自己才能平反這深受屈辱的法輪功?難道不是隻有當我們在聽見了受害者親自訴說的真相後,爲那些失去了生命的大法徒,爲那些失去了父母親的法輪孤兒而流露出真誠的同情,當我們爲自己曾經懷抱的惡意和漠然深自痛悔,法輪大法才得到了真正的平反?是這樣的。不是共產黨,不是胡溫新政,而是你,和你如同金子一般的善,才能平反法輪功。這一次,審判將不僅僅在法庭進行,也將在我們每個人心裏默默展開。這是唯一的救贖。

從更高的層次來看,環境不能塑造一個人,它只是讓人反觀自己。在最深刻的意義上說,我們今天共同享有的黑暗真實,難道不是我們每個人參與在其中,一點一滴塑造出來的?以我們的貪婪,冷漠,怯懦。如果我們渴望另外一種真實,那麼等待是沒有用的。唯有動手摧毀這圍剿我們過於長久,遠遠超越了人所能容忍的黑暗 - 從改變我們自身開始。如果不是這樣,我們將像是磨坊裏低頭邁步的騾子,永遠在惡的迴圈裏輪轉。我們將不斷有更加心狠手辣的主子把鐵鏈朝我們的脖子上銬,在每一個世紀裏坐穩了奴才的寶座。

唯有這徹底的,從內部生髮的蛻變能讓我們將彼此從黑暗里拉出來,並且把共和國從由於精神徹底失落而淪入的極度危險中一起拯救。唯有當我們從內心深處明白,對善和真的棄絕,無論是出於無知或者欺矇,是一種自殺性的自我毀滅,終極信仰和終極關懷不可詆譭的意義才又重回我們心中,像一枚鐵鑄的秤砣在我們心上落下,穩若磐石。我們古老而苦難深重的民族的靈魂,不可否認,墮入昏睡過於長久了,甚而使得那些勇猛的民族誤以爲我們是沒有靈魂的一羣人。如果民族的靈魂還沒有死去,將它從沉眠中喚醒的鐘鼓已在一下下猛烈地,緊急地撞擊!這一次,若是我們還不猛醒,很可能,我們將永遠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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