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报消息】中国有许多谜,十三亿人生活在一个大黑箱之中。宪法告诉你: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事实上,人民的一切权力属于中共及其领导,工农处在等级社会的最下层。共产党告诉你:它早已领导中国人民取得了民主革命的伟大胜利;事实上:中国是世界上最不民主的国家之一。中共即将召开的十六大也处在黑箱之中,但它的本质不是不可预测的。应该说,凭现在,凭过去,凭事实,凭逻辑,十六大的基本形相,它的躯壳和灵魂,来龙和去脉,是可知的。

中国老百姓之所以关心共产党,是因为每个人的命运都捏在它手里。千家万户对共产党的要求,其实根本不是请求共产党「领导好」老百姓的事,而是请求共产党「别再领导」老百姓的事。共产党能把自己党内的腐败和黑暗领导好,老百姓就谢天谢地了。

国际社会之所以关心十六大,是希望得到一个可以预测、可以打交道的成员,希望十六大后的中国不再是变幻莫测的未知数。

*黑箱的本质是可知的

中共快开十六大了,好像是件大事。这么大的党,这么强大而众多的喉舌,除了新华社在8月25日发过一条消息,讲过五句话以外,音讯全无。十六大是个谜。

中国的谜特别多,随时随地都有。宪法说国家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可是公民的权利似乎又属于党的领导,所以时常莫名其妙被党剥夺掉。

住在国内必须听党摆布,旅居在外也没有保障,只要党的领导看你不顺眼,就有权命令驻外使领馆把你的护照废掉,把你这个中国公民的全部权利剥夺光。这种事情时有发生。

最近,有一位旅美公民,勇敢地向全国人大提出了宪法诉讼。做得正确。全国人大有责任把党的领导侵犯公民权利的违宪行为彻底查清楚,不过我不知道人大有没有胆量。到底是什么人,根据什么证据,援引什么法律,按照什么程序,作出什么缺席审判?这些谜,在中国这个黑箱里,除了胆敢侵犯人权的党的领导自己知道以外,执行命令的使领馆大概不配知道,传达命令的外交部可能不愿知道,倘若掌管法律监督的全国人大不敢知道,这些谜恐怕从此没法知道了。

黑箱和橱窗都是党的领导的法宝。假而美的东西陈列在橱窗里,真而丑的东西储存在黑箱里。党的领导不愿意让老百姓知道的事情,总是捂得严严实实。大跃进饿死多少人,谁知道?文化大革命斗死多少人,谁知道?六四杀了、关了、劳改了、管制了、开除了各有多少人,谁知道?全国城乡有多少人失业,谁知道?国有资产和国家外汇每天流失多少亿,流到谁的口袋里去了,谁知道?大官腐败案,办的是多少,不办的是多少,谁知道?国家大事,主人翁不配知道。

老百姓的事情,国家的事情,尚且被党放到黑箱之中,党内的事情更是谜中之谜。十六大成为谜,怪不得别人,也是党的领导自己造成的。这么说来,十六大就不可知了吗?不。黑箱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代表著一种本质。哪怕党的领导把十六大锁在千层万重黑箱之中,全世界仍然能够指著黑箱,准确无误,一语道破:“看哪,这就是十六大!”党的领导登上舞台不自今日始,开会也不自十六大始,十四大、十五大所开的支票及其所作所为都近在眼前,人们还来不及忘却。所以,凭现在,凭过去,凭事实,凭逻辑,十六大的基本形像,它的躯壳和灵魂,来龙和去脉,其实是可知的。

*“十六大”必将开成“十六小”

中国一切名为「权力机关」的大会,从党代表大会到人民代表大会,都从一呼百应的群众大会和军令如山的干部大会脱胎演变而来,具有「一切服从党领导」和「一切行动听指挥」的基因。这种「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为了象征代表的广泛性,规模动不动一千人、两千人,非常适合充当沉默的多数,更加适合齐声共呼万岁万万岁,反正谁也说不清楚民主的程序怎样才能在这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运作。积半个多世纪之实践,中共的开会专家找到了一种化整为零、「大会小开」的方法:把一个人山人海的「最高权力机关」,分割和改造成为权力不清不楚的几十个茶话会。

小会不同于大会。它们的区别,不在规模,而在性质。一大到六大只有十几个或几十个代表,但它们是大会,它们是铁打的,按照党章,它们是「党的最高领导机关」。「最高」,当然比总书记高,比常委高,比政治局高,比中央委员会高,谁见了它,都必须低下头来,接受它的质询和审判。至于小会(全称应为「中共第x次代表大会xx省代表团」),全党上下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种小会的性质和职权,小会的规模即使大到几百人,也是豆腐做的,只能代表一省一市,而任何省市,都是局部,都必须以服从为天职,服从抽象的整体,服从本来已经卸任的「上届中央」。

「大会小开」有一种特殊的保险作用:一旦发现麻烦,立即把风波分散到一个一个茶杯里去化解,「各个击破」,从而确保一头一尾两次大会在一潭死水中胜利运作。大会可能有变幻不测的政海风云,小会无疑是得心应手的沙盘作业。在这种大会和小会里,领导好当,背熟台词就行。代表也好当,洗耳恭听就行。

权力机关应该有活的内容,有提案,有辩论,通过表决,形成决议。中国的权力机关拥有一切死的东西,唯独缺少活的内容。代表们在「茶话会」上的发言,大会不知道,不辩论,无法形成提案,最后由大会秘书处的工作人员「酌情处理」了事。明明是百依百顺的誓师会,偏偏叫它「最高权力机关」,是中国的一大发明。这些都是中国各种大会的老一套。大会的运作取决于这些老一套的细节,这些细节和这种运作是重复了千万次的经典,都是可操作的,可控制的。十六大能跳出这种专门为专制主义服务的会议八股吗?民主能够救中国,也能够救共产党。在十六大准备阶段,如果有温馨的和风吹拂,也许预示大会真的将焕然一新,成为党内民主和社会民主的起点。可惜,直到现在,一切宣传机器日日夜夜告诫全党全民的,是确保十六大「万无一失」。「万无一失」是绝对权力的语言,意味著「最高权力机关」必须百依百顺地服从领导的指挥棒,不可使领导担惊受怕。

因此现在就可以断言:同中国一切「代表大会」都被开成「代表小会」一样,「十六大」也必将开成「十六小」。十六大的「大会」,只存在于开幕式和闭幕式之中,除此之外,「十六大」无影无踪,代表们能参加的都是「十六小」,各进各的小厅,各谈各的随感,众口一词惊叹成绩如何辉煌形势如何大好,同声赞美领导的指示如何正确如何精辟,谦虚地交流在虔诚的学习中各自的领会如何深刻,慷慨地汇报散会后将如何贯彻落实。至于中共和中国面临的严酷现实,令人发指的社会不公,触目惊心的腐败黑暗,层出不穷的官场丑闻,在如此运作的「十六大」或者「十六小」的会议上提得出来吗?能追究责任吗?会形成任何有价值的决议案吗?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假如有人告诉你,如此这般运作的十六大能够给此党此国开辟民主的道路——你相信不相信?

*值得老百姓关心的事情并不多

对十六大可以作多方面考察。望远镜、显微镜、解剖刀、扫描仪都用得著。不过对于我们普通老百姓来说,值得关心的事情其实不多。

理论家津津有味的是举什么旗帜封什么神:在修改后的党章上,将飘扬几面红旗?龛柜里的老神新神,随著权势的消长,头顶上的光轮,谁的渐渐缩小,谁的陡然暴涨?特别是“三个代表的重要思想”,在载入党章的神圣时刻,将穿上什么新衣?这些,对于掌握“中国先进文化前进方向”的理论家来说,是必修课,但用不著老百姓操心。

官商们盯著大大小小各种官职的人选:谁登堂,谁入室,谁下坡,谁失势,这关系到“中国先进生产力的发展方向”,决定著自己今后应该经常向谁纳贡这个大问题。在官场支配市场的新中国,官商的生死存亡是和官僚的功名利禄捆在一起的。投资期望回报。结纳新贵,一本万利,比赛马,比买彩票,比其他各种形式的赌博,赚得多,体面得多,安全得多。

老百姓没有理论的嗜好,没有赌博的本钱,必须关心的,只是些平平常常的事情。不准进城找活路的农民,包括只能卖血为生的人,关心的是宪法第33条:十六大后的农民能不能“在法律面前”和城市居民“一律平等”,在劳动力市场上得到公平出卖劳力的机会。不准表达自己意志的工人,关心的是宪法第35条:早已载入宪法的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自由,十六大后会不会兑现。资本家关心的,大概不是加入共产党去当“资本主义掘墓人”,大概是加入WTO以后的中国市场能不能从官场的手里解放出来。不准面向世界、看世界、听世界的人,关心的是十六大对信息和网络的国策到底是开放还是禁闭。不准修身养性的人,关心的是十六大后让不让自由自在锻炼身体。冤假错案的牺牲者,关心的是十六大后的中国字典里有没有公正二字,让不让重见光明。

老百姓之所以关心共产党,是因为每个人的命运都捏在它手里。千家万户对共产党的要求,其实根本不是请求共产党“领导好”老百姓的事,而是请求共产党“别再领导”老百姓的事。共产党能把自己党内的腐败和黑暗领导好,老百姓就谢天谢地了。这是老百姓对十六大很低很低的最起码的要求。十六大做得到吗?国际社会之所以关心十六大,是希望得到一个可以预测、可以打交道的成员,希望十六大后的中国不再是变幻莫测的未知数。这个要求也不高,也很低。十六大做得到吗?

*十六大选举的不民主是可知的

十六大不是替十三亿中国老百姓开的,它甚至不是替六千万中共党员开的,而是替中共领导人开的。中共领导人需要通过十六大,拿中国的最高权力进行再分配、再确认,重新排定梁山泊好汉们的座次。如果不是为了这件事,未必想到开这个会。

党国最高领导的名单包括:党的军委主席一名,党的总书记一名,政治局常委若干名。以上职位,按照中共党章,除军委主席由十六届中央委员会“决定”外,其他都由十六届中央委员会“选举”,十六届中央委员由十六大选举,十六大代表则由省市党代会选举。这一系列选举,分别发生在十六大的前、中、后,可以统称为十六大选举。

本来,选举是文明的产物,比私相授受好,比父子世袭好,比买官卖官好,比宫廷政变好。好在什么地方?好在有民主。但中国的选举和全世界的选举不同。它有选举的各种名目和道具,唯独没有选择,不受民意影响,没有民主本质。

中国允许由选民决定候选人的选举,严格限制在非政权性质的“村民委员会”一级。这是样品,专供国际友人观赏,目的是在一党专制的国家机器上涂抹一层“民主”的油彩。可是这层油彩跟党和国家的选举毫不相干。因为按照中国宪法,基层政权是乡和镇。村,只是乡镇政府管辖下的居民点,“村民委员会”不具有政权性质。所以这些油彩或者药膏,不论真假好坏,其实没有抹在国家机器的脚上,至多只涂在它的靴子外面。

党和政府的各级选举,从乡党政到中央党政,具有两个特点。第一,候选人名单必须经上级领导或最高领导审查批准。什么地方出现了未经领导批准的候选人,什么地方的党委和政府就敢宣布他们为“野心家”、“破坏选举”、“危害国家、颠覆政府”,从而命令公安机关“依法治国”,把他们抓起来,拘留、劳改或者判刑。这种出在候选人和当选人身上的悲剧,从农村到城市,从边远到首都,所在皆有,屡见不鲜。

第二,候选人的数量也必须由领导决定。中国没有竞选,只有“等额选举”和“差额选举”两种。从七个常委候选人中“选举”七个常委,叫“等额选举”;从一百零十名中央委员候选人中选一百名中央委员,落选和当选的比例为十比一百,叫“差额为10%的差额选举”。比方说,领导给你陈希同、成克杰、石兆彬三位候选人,请你从三个候选人当中“选出”三个代表来,这就是等额选举。不要以为这是做戏,不,这是中国最庄严最神圣的政治。五十年来,凡是“民选”的大官,包括毛泽东、邓小平,个个都是这样“选举”出来的。等额选举有极其明显的优越性:保险。唯一的缺点是面目可憎,卖相不好。倘若这也可以称为“选举”,拜占庭帝国的全体君臣还有哪一位不能通过“民选”产生?

文化大革命破产后,在内外上下同声谴责下,在“主要”阵地继续坚持等额选举的同时,一度开放了“次要”阵地,实行了差额选举。十三大代表和十三届中央委员会委员就是经由差额选举产生的,这是中共夺取政权以来破天荒的创举。小试锋芒,把邓力群“差”了下去,使邓小平为之吃惊,陈云为之恼怒。

差额选举毕竟不是民主竞选,候选人个个都是领导中意的人,你只能在领导业已审定的笼子里得到一点小小的选择余地。不过,有选择总比没有选择好,至少可以教训教训最不得人心的候选人。十三大是1987年的事,当时已把差额选举引入中央委员会,如果此后十五年能够在这个基础上再接再厉,那么,十四大、十五大、十六大,把差额选举逐步引入政治局和常委会不是不可能的,总书记实行竞选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惜,1989年以后,民主被镇压,选举全面倒退。

真选举取决于民意,因此,选举必须大张旗鼓,候选人必须家喻户晓,选举结果必须在民心向背的风浪中见分晓。这是全世界选举的共性。中国的选举具有假选举的鲜明特色,它是虚应故事,因此事事内定于黑箱,不得泄漏天机。这次十六大选举将如何进行,当然也是党国绝密,老百姓不得而知。好在基本事实是无法隐瞒的:十六大选举是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中共全党必将全力以赴加强领导。好在基本规律也是无法隐瞒的:领导和民主是跷跷板,领导抓得越多,留给老百姓的民主越少。因此足以断言:十六大选举中的民主含量,肯定不会高于中国目前一般的乡人大和县人大。

从这种非民意导向的“种子”中,能得到民意导向的果实吗?

以上讲的是选举的程序。这和当选者的品质是两码事。我并不怀疑,在当选的十六大代表和十六届中央委员中间,一定不乏忧国忧民、有胆有识的才俊和栋梁。这也是可知的。

*十六大不会放弃一党专制是可知的

现在让我们回到最要紧的问题上来:十六大能让老百姓掌握自己的命运吗?十六大后的中国会成为可以预测的共和国吗?

中国身患民主缺乏症,最需要民主。“共产党领导一切”是十三亿老百姓普遍痛苦的制度性根源,也是党内腐败和黑暗的制度性根源。这个一党专制的恶制度不革掉,中国好不了,共产党也好不了。一党专制原本是国民党特色,共产党当年不但用口用笔,而且用刀用枪,声讨国民党一党专制。但共产党的领袖在夺到政权之后,以暴易暴,变本加厉。前有毛泽东,后有邓小平,不以专制为耻,害得共和国没有共和制度,公民没有公民权利。倒是蒋经国暮年,从善如流,在台湾毅然开放党禁报禁,还政于民。我多么希望十六大也能争口气!不过中共领导的所作所为早已自行宣布:时至二十一世纪,它对专制仍无痛改前非之意,却有爱不忍释之心。

立地成佛是做得到的,中共领导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不做什么——放下一党专制的屠刀就可以了。蒋经国上世纪八十年代做到了,“与时俱进”的三个代表至今做不到。最低最低的村民委员会,被放在橱窗里边展览;最高最高的党,却躲在黑箱里面千呼万唤不出来。这真应了孟夫子洞若观火的一句老话:是不为也,非不能也。十六大不会放弃一党专制,这是肯定的,可知的。既然如此,十六大还能解决什么大问题!在坚持一党专制的总前提下,能让国家得到民主,公民得到人权吗?能解除对舆论的管制吗?能建立权力的制衡吗?在“与时俱进”的各种东西之中,中国的贫富悬殊进得最猛,进得最快,一眨眼就已雄踞世界之最。这种贫富悬殊,和劳动、知识、信誉的竞争无关,它是独占资源和机会的结果,是特权造的孽,是腐败的产物。十六大敢向特权和腐败宣战吗?它能使官场摆脱触目皆是、朝野共愤的腐败吗?它能使市场确立与世界接轨所必需的规范吗?它能允许老百姓通过公平竞争来掌握和享受生产力吗?它能允许大家独立地自由地创造和传播文化吗?它能允许弱势群体发出自己的声音、组织自己的团体、创造自己的新生活吗?它肯容忍全中国人成为有头脑、有骨头、有热血、有抱负的自由人吗?十六大肯这样做吗,敢这样做吗?我料定,十六大不肯,也不敢。十六大不可能开放党禁、报禁、言禁,不可能启动政治改革,不可能放弃绝对权力,不可能使中国成为名副其实的共和国。这都是可知的。我们不知道这个绝对权力什么时候喜,什么时候怒,什么时候又会弄出什么事情来使世界目瞪口呆,但是,它确确实实具有喜怒无常的本性,这仍然是可知的。

因此我的结论是:老百姓关心的大问题,十六大统统解决不了。中国的民主和中国人的自由,不应该寄希望于中共十六大。我和中共有很深的渊源。中共好,争气,我高兴。中共病了,我愿意替它开方子,希望它不讳疾忌医,希望它好起来。中共不自爱,我替它痛心。中共专制腐败,我愤怒。我很不愿意出现这种局面,但我不敢自欺,不敢用“十六大将开创新时代”之类的假话来骗人。我看到,旧时代已经窒息,正在咽气。我知道中国人会有新时代,但中国人的新时代只能来自十六大以后中国人摆脱一党专制的努力,绝对不可能来自这个坚持一党专制的十六大。

十六大将如何载入史册?可知吗?事物的历史意义本来应该交付后人去说。但十六大的份量,现在就掂量得出来。有消息说,十六大会期之所以被推迟,并不是准备工作不得力,而是因为领导人要出国,十六大必须给他“让路”。原来如此。如果“让路”属实,那么,十六大的份量也就可想而知:在领导心目中,十六大早已不是最重要,而是次重要,至少比出国低了一等。

转自11月北京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