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中国人的勤恳、机灵,如果只是一些专业、技术性等领域的问题,则用不了多少时候即可解决并和外国银行并驾齐驱;但偏偏今日大陆金融问题却是病根深重,牵涉到的何止是权势、既得利益族群,更主要的是整个经济体制,而且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后不只冲击到金融体制,甚至是社会制度。
金融业第一个被冲击到的是保护伞。按照世贸组织的规定,成员国除特殊理由,不能另设藩篱,中共虽然是用「开发中国家」加入,但缓冲期最多也只有五年,而且在这五年中,要逐步修改内规,放开管制,允许外资实行和大陆金融业一样的国民待遇。试想,以大陆目前金融业坐等存款、听命贷款,做垄断生意的经营方式,一旦失去保护伞后,将如何与境外同业竞争?
黄先生是一位初到上海的台商,他到银行去办存款的第一天,就深感不便,首先他忘了带老花眼镜,勉强找了个光线很好的地方,又发现要填的表格上,很多简体字让他看不懂,他想找一位职员帮帮忙,正式职员全坐在厚厚的密封式防弹玻璃后面,而拉门的、扫地的又不懂怎么填,保全说他职责在身,无以分身。好不容易让其他客户你指点一下,他插一句填完了表格,送到柜台前,面对著防弹玻璃中的小姐,直著嗓子对里面讲话,而里面的小姐却以麦克风对外轻松的发言,经过了好一阵折腾,黄先生总算办好了手续,也拿到一本新存折,但小姐告诉他,提款卡必须要等一星期后才可以拿到。至于具体是那一天,她也「吃不准」。
黄先生说,上海是大陆的金融中心,也是金融业最发达的地区,银行硬体看上去和台湾大致相同,但却没有老花眼镜、没有茶水,没有服务人员,没有相关资讯,座位也没有几个,反倒是很多盯著人的保安,给他的感觉不像是服务业,而是政府机关,不是银行在赚你的钱,而是你要拜托它。黄先生说,基本服务尚且如此,深层的服务如贷款、兑汇、提供衍生性金融及资讯等等,就更不可能了。他怀疑国外金融业进人中国后,还会有人走进这样的银行。
事实上,黄先生了解的还只是表面现象,更严重的是,大陆金融业还有一屁股烂帐,总额高达存款额的百分之二十六点六二。中国最大的四家银行不良放款,到今年九月时,达到一兆八千亿人民币,这还不包括已透过资产公司处理了的一兆三千亿不良放款。逾放比如此高,而经营方式有如此呆滞,北京著名经济学家吴敬琏即明确的表示,大陆金融体系中最脆弱的就是银行,因为它其实不是真正的企业,而是中共行政体系的附属物,要不是如此,按市场经济早就倒光了。他并直言,这样的金融业难以与国际金融集团竞争。
而另一位叮嘱不要公开姓名的学者说,他在演讲谈到此一问题时,问下面听众「如果有选择,你们会把钱存到花旗银行还是国有银行?」听众的答案无一例外的是「花旗」。
但也有人指出,中共总理是金融方面的行家,他正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金融体制,相信在一、二年内就可以见到成效,改变目前的窘况。
对此说法,大陆另一位经济学家何清涟表示存疑。她指出,把这种大事寄托在个人身上,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因为人是制度的奴隶,国际上原来也曾对朱镕基个人估计过高,但现在的事实说明,老一代打天下的政治强人去世后,现阶段领导者个人不具备与制度抗衡的力量,他们只能选择小修小补的改革,却不能对体制进行大规模及深层次的触动。
大陆的经济学家普遍认为,已迫在眉睫需要改革的深层次金融问题包括:改变国家对银行百分之百的控制(包括人事)。放弃行政干预银行利率的上下限。放开银行业务自主权,不再承担指定性、任务性贷款(国企、权贵)。银行资讯透明化,使客户和银行能双向了解,以保障客户和银行的权益(目前银行资讯仍为国家机密)。政府应站在监督的角色,严格执行金融制度的管理。
据熟悉大陆金融作业的人士指出,当这一切都未曾实现前,大陆银行入世后简直有如一座活火山,而这座火山的爆炸点,很可能就是股市。他表示,几十年来,国有企业都是直接向银行领钱,进入市场经济后,国有企业效益一落千丈,发不出薪水,仍然由银行调拨、借贷。其后,政府发现国企像个无底洞,不良放款已成为天文数字,就想出将国企包装上市,通过股市圈钱,化解银行风险。
股市行情好,大家倒也不觉得,如今股市迈入熊市,问题就日渐浮现。大陆有不少专家预言,如果上证指数一旦跌破一千五百点支撑,就有可能直贯而下,届时银行业不合法手段入市炒股的七千亿资金将血本无归,到那时不只是银行要跳脚,企业要跳楼,老百姓可能也要上街。而现在的难处是,股市盘跌不休,资金抽不出来,而列强的金融业大军,却正向中国全面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