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说塞班岛,大约是在十年前。两个中国大陆从商的大学毕业生,商务考察到塞班,然后到纽约,找到我,谈到了塞班。后来,报载塞班血汗衣厂的消息,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次到塞班,就是想了解血汗衣厂的情况。因为,塞班离关岛只有四十多分钟的飞机路程。关岛,罗塔,天年,塞班等珊瑚小岛,一字排开,构成了太平洋玛利亚娜群岛,旁边则是世界上最深的海沟──深达万米的玛利亚娜大海沟。
有谁会想到,只有六万余人的塞班岛,竟有万余中国人 ──上万名女车衣工人。确切一点说, 是上万名奴工──中共政权贩卖到塞班的奴工。塞班,是中共现代贩奴纪的见证。
塞班岛与美国本土是邦联关系。部分法律受美国联邦法管辖,部分法律则由当地政府制定。塞班向美国大陆出口成衣,不受配额限制,但最低工资由当地政府制定──仅是美国的一半。这给血汗衣厂和贩卖女奴提供了条件。
「你想去美国吗?我们让你美梦成真!挣美金,高待遇,一人出国,全家致富。」这是中国政府劳务输出单位所做的广告。 在大批下岗失业、农村青年找不到工作的中国大陆,挤破了头,也要争取这个「美梦成真」的机会。为了去塞班这个「天堂岛」,先要交付几万元。很多人借了高利贷。「几万元?那算什么?几个月就还清了!」在这漂亮的说词面前,女工们全家东借西借,凑够了几万块、甚至十几万块,毫不犹豫地交出了。她们哪里知道,这笔高利贷,要做一年多的奴工,才能还清。换句话说,女工还没有出国,一年多的工资,已经进了中共贪官的腰包。走前,还要签下一大堆合同:「不准做这,不准做那」──地地道道的现代买身契。
「你们来到这里,就是奴隶,管工、老板就是上帝。想挣钱吗?就要象奴隶一样干活,就要受气。不想受气吗?马上给我回去!」一些女工一下飞机,就听到这番训话。这个下马威,把女工们吓住了。
「回去?谁敢呀?那七八万元的高利贷怎么还?」大家只好听天由命了。
「想听我们的故事吗?大哥,那您准备一个脸盆吧!」「准备脸盆干什么?」「接眼泪呀!」
听着奴工姐妹们的血泪控诉,眼圈真的红了。
小敏,来自江苏南通,二十刚出头。她从小干活就麻利,一般的同伴都比不上她。可是,在定额工作的巨大压力下,连她都有些受不了了。 「我一小时几十件的配额,从早到晚紧赶慢赶,连上厕所的空都没有。」 「干不完怎么办?」 「干不完?加班! 白加班,有时一加就是几小时。加班就算了,还得挨骂, 管工骂得好难听,连自己的爹娘都跟着挨骂:只有笨爹娘才能生出你你这个笨货……我在家里是独生女, 爸妈、爷爷奶奶从来没有大声说过我……」 说着说着, 小敏的眼泪淌了下来……
提起加班, 这可是大家争着要干的。定额完成了,再加班,就能多挣钱。这个唯一多挣钱的机会。可是,加班并非总是人人有份。只有那些乖乖女,才会经常得到管工的垂青。
小敏还行,她从小身体不错,一直没生什么病。 面对热带的高温,为了赶工又不能及时喝水, 来自吉林的雪莲就顶不住了。 她经常感到头晕,恶心。 有时还吐。可是,吐还是偷偷的,不能让管工知道。「为什么不去看医生?为什么生病还瞒着管工?」「老请假看医生,老板和管工知道你身体不好, 可能立即把你送回中国去。 起码下一年续约时,不给你续。那就惨了,回去不但债没还完,邻居还会说是犯了错误被提早赶回来的。」
原来,女工们的合同是一年一续的,它象紧箍咒一样套在每个人的脑袋上。
前些日子,一家厂子发生了一件食物中毒。 厂方食堂舍不得将变质的鸡腿扔掉,结果一千多人中毒。有人被送急救,有人几天爬不起床。月底一发工资单,少了不少钱。原来,生病缺工的钱都被扣除了。更离谱的是,医院的病例纪录不翼而飞,叫你连告状都抓不到证据。
离谱的事情多着哩!你想参观一下女工宿舍吗?没门!几个彪形大汉守着女工宿舍的大门:闲人免进!少数搬出来住的女工反映,集体宿舍条件恶劣得不得了,几平方米,上下铺要住八九个人,因此不敢让外人知道。更糟糕的是,工厂提供集体食堂、集体宿舍,是收费的──费用由厂方自定。不但收费很高,而且从工资中强行扣除。计算一下就会发现,工人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相当一部分又被老板以食宿为名,敛了回去。集体食堂伙食不好,很多工人不爱吃。吃饭排长龙,排在后面,好菜没有了,就会吃不饱。牢骚是有的,管工听到了,潇洒地说:「不愿在集体食堂吃吗?可以到外面开开荤呀。可以自己做呀。」问题是,到外面去吃,伙食费照扣!同理,未经厂方同意,到外面去住,住宿费照扣。
对于挨骂受气、奴役虐待,一般工人能忍就忍。她们大多没有什么人权意识。「哎!比起别人,我们算不错了。挣一年多的钱,还清了贷款。再打一两年的工,就能攒上些钱了。国内我的很多朋友还找不到工作呢。」有的女工这么想。「都怪我的命不好。人家能讨老板喜欢,我笨,长得也不俊。活干得不好,受气就受呗,有什么办法?」有的女工这么说。
但,不是每个人都是逆来顺受的。前几年,几个有点文化的女工带头「闹事了」。厂方感到非常头疼。近两年,厂方「聪明起来」,「改进」了招工办法:专门到边远地方,招收那些没有什么文化的小女生。
可是,不管厂方怎样聪明,也改变不了一条定律: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工人各种形式的反抗事件,时有发生。小邓来自浙江,她就带头抗争过。
小邓给省市的劳务输出及有关部门:经贸委、外事办、劳动局和劳务输出公司等到处写信,诉说塞班奴工的惨状。她原来以为,省市共产党的领导都被蒙在鼓里。党的领导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来解救她们。 小邓哪里想到,他们家盼来的,不是共产党干部的慰问,而是公安人员的登门威胁:「你家的孩子在塞班很不老实。这次,只是警告。你们要好好教育你们的子女,再不老实,就把你们带到公安局去。听到了没有?」直到这时,小邓才明白:原来,国内共产党官僚──塞班工厂老板是勾结在一起的。
天下总有有心人。《杭州工人日报》的一名女记者得到了小邓的信,全文刊登出来,连错别字也没修改,以示真实。这下,记者遭了殃,被扣上「造谣惑众」的罪名,被解了职,党领导还扬言把她送进大牢。小邓和一班有正义感的姐妹,二十几个人冒着被解雇的风险,具名写信,证明报导是真实的,才把那名女记者暂时保了下来。
毕竟纸包不住火。血汗衣厂的血泪故事和求助呼喊,惊动了人权团体、媒体、教会、法律界和美国国会。在人权团体的关注下,在女工的配合下,媒体人员化妆进入衣厂,用微型摄影机排下了一个个令人难以想象的镜头。血汗衣厂的罪行爆光了。律师们主动找上女工们,要为她们讨回公道。虽然律师们的直接目的是为了赚钱,但一系列诉讼──根据美国联邦法的诉讼,却在客观上为女工们争取了很多权益。美国国会也举行过塞班血汗衣厂的听证,并试图以此理由将塞班完全纳入美国的版图。
目前,一个庞大的集体诉讼案正在暗中进行──数千个奴工,以不公开姓名的方式,集体诉讼有关方面,争取讨回公道,把那些不合理被克扣的工钱讨回来。律师团也在努力,争取把出国前就被中共贪官们吞噬的那些超额的「出国费」要回来。
一系列抗争,改善了一些女工的工作条件和待遇。但是,中共贪官们贩卖奴工的实质并没有改变,女工的人权还没有保障,中共现代贩奴记还在继续。这次我到塞班,是想寻求解放女奴之道。我发现,问题没那么简单。中共贩奴者──血汗衣厂老板──塞班当地既得利益集团(血汗衣厂乃是当地自治政府的重要经济来源),已经结为一体。打破这个联合体,需要相当大的气力。其中一个关键,是女工们没有独立的工会。没有独立工会,女工就没有力量,女工的权益就无法保障。而要推动独立工会的建立,需要一系列的工作。尤其是要启发女工们自身的人权意识,认识到什么是天赋人权,自己应当享有那些人权,为什么目前没有享受到这些人权,如何争取这些人权,自身应当认识到为了自己的人权、组织独立工会的必要性和重要性。我在塞班与女工接触之后发现,她们这方面的意识非常薄弱。还有很多人心里害怕,怕连累了在国内作为人质的家人。
但是,组织独立工会,并非为完全不可能的构想。推动独立工会运动的工运人士、人权团体,何不在塞班岛下点功夫?那里的万名奴工,都是我们的同胞呀。她们,最后都是要回国的。要不是有更重要的、涉及直接推翻中共政权的国内项目要做,我真想在塞班蹲点一段时间,把独立工会组建起来。
当然,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要改变中国的专制制度。事实上,中国千千万万的工人阶级,不是已经做了共产党几十年的奴隶吗?目前国内那些无数车衣厂、加工厂的工人们,特别是女工们和童工们,他们的待遇并不比塞班的女工好到那里去。塞班的女工们还有国际人权团体的关怀和美国律师们的协助,在美国法律的保护下,多少能够讨回一些公道。那些国内中共专制下的奴隶们,又向那里谁讨回公道呢?
更可恶的是,共产党把工人的血汗榨干了,就一脚把你踢开,而且毫无社会保险的保护。为了回避「失业」这个描述「属于资本主义世界现象」的词汇,还发明了一个专有名词──「下岗」。几千万下岗工人,成了地地道道的「无产阶级」。想一想,马列毛定义的「无产阶级」,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还没有那么多出现过──工人再苦,也总有些工资。然而,今天,共产党这个「无产阶级的先锋队」,制造了一大批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真正「无产阶级」大军──有很多下岗工人一无所有,连可伶的下岗金也领不到了。共产党还急于「修正」──要吸收「资本家」入党。一些人想不通,共产党──这个「无产阶级的先锋队」,怎么能吸收「资本家」入党?其实,道理太明显了──「共产党」早就成了一个大资本家、大买办的党。这个党,早就是「红色资本家」的家了,它不吸收「资本家」入党,难道要吸收那些下岗工人入党吗?
一个以「工人阶级先锋队」自许的党,成了现代贩卖奴工、贩卖「无产阶级」的集团,这是历史的必然,还是历史的讽刺?但它起码说明,这个党,就要完结了。
摘自(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