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某些地方官員,忽然耳聞可能上面有大官要來當地視察的消息,但連人影還沒見着,這邊的地方官員卻早已心情騷動坐立不安,比之待嫁新娘那份緊張躁動,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心裏不停地盤算,見大官那天,怎麼一副裝扮才算得體,如何展示笑容才算可掬,怎樣壓低嗓音才算頓挫,雙手是擺在肚臍眼前,還是背在屁股後面才算得體。總之,其麻煩小心早遠遠超過了頭婚大姑娘上花轎和見公婆,又豈是「三陪女」那點下作本事所能比擬的?小官見大官,下吏見欽差,那一份向上的「諂媚」,關鍵是得媚得恰到好處,諂得讓人舒服,要含蓄要曲折要婉轉要順眼要不露聲色要恰到好處要山重水複要柳暗花明。這可不比「三陪女」來得那般直露簡單粗俗放肆,一個不經意的小閃失,就得掉烏紗丟權杖失威風,因此,這又是官場上必須強化自我訓練的獨門「風流」功夫。
再比如,最能顯示出中國小官員「三陪」功夫的,還是他們在公款宴會上爲大官陪酒的那一副嘴臉。大官尚未來到之前,他們就已忙得像一條穿梭來去的泥鰍。先拿支票奔酒店預訂雅座,再到櫃檯上去談費用標準,疏通卡拉OK的線路,等等,複雜得很。待大官汽車剛停穩,馬上搶上前去一隻手恭敬拉開車門,另一隻手扶車門上沿,以免磕碰「首長」之「首」,然後再大蝦一般弓腰一溜小跑走在前面,一直伸着右臂導引着大官走進雅座,奉請到首席位置,到這時他方能偷偷揩去滿額大汗,喘勻一口大氣。可稍小憩之後,馬上又得全神貫注,因爲「戰鬥」這才開始――
得說好多適度的恭維套話:首長一路辛苦風塵僕僕、首長光臨敝地爲一方水土大添光彩、首長用茶、首長喝酒、首長請品嚐本地最有特色的風味菜餚、首長來了沒有什麼好東西,大的是鱉小的是蟲,盡請品嚐……
要做好多禮貌的動作:左手輕輕捋住右手袖口,拱着身子爲首長夾菜、點菸、奉茶,側過身子斜着脖對首長的每一句閒話,作認真傾聽狀,如果趕上有好幾位首長又分散在幾張八仙桌上,事情就更麻煩了,那麼爲表示小官對各位首長的誠心尊重,對此桌首長要不斷地站起來坐下去敬酒勸喝,對彼桌的首長則更得高舉酒杯,走過去陪酒再回來,沒一會兒再過去恭敬然後再回來,如此幾小時的累心加勞力,那腦門上層層沁出的汗珠和嘴上不凋的笑意,就不禁會讓人聯想起王勃的絕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然而,就類似這種戕害酷虐一般的「招待」,據說,如今還真在各地的小官吏中都練就了一批「金剛不壞」的男性「三陪」幹部來,每有檔次比較高的人物光臨,才能請到他們出來男「陪」。
或許,有些中國人生前就是餓鬼投胎。可是,也真難爲了這些小官們如此辛苦卓絕,他們卻常常不很理會被陪者心裏那被煎熬的滋味。在此,僅抄錄一段曾在中國深入生活了整二十年英國傳教士,早在60多年前寫下的對中國式豪宴的感受:「而最令人恐怖的,還是中國人沒有盡頭的宴席,要上很多道菜,多得讓人難以置信,參加過此類宴席的外國人無不驚駭不已,感到絕望,而中國人卻還嫌這種招待太短了。中國有句最富於悲劇性的格言:『世上沒有不散的筵席。』不幸陷於圈套的外國野蠻人,寄希望於這句格言,盼望宴席趕快散掉,然而具體的實例總使他們失望。」半個多世紀過去了,惡性的大吃大喝不但沒有在中國大地上滅跡,卻又增添了眼下時髦的「男三陪」新潮,而這公款下的三陪又可歸結爲三罪:對國家是犯罪,對自己是「陪」罪,對客人是受罪。
曾有一位女性領導同志,在一次地方宴會上,見那些男性小官吏爲陪酒,而從東桌轉到西桌忙得焦頭爛額,就平淡而又不無幽默地揶揄道:「難道你們就不能用這些寶貴的時間,回家去多陪陪你們自己的妻子和家人?」
我不知道那些已經「職業化」的官場$$%男三陪」們,是否還能明白這諷刺後的善意。
然而作爲和同一性別的男人,我爲那些「男三陪」所感到的恥辱,卻遠遠超過了對「女三陪」的憎惡。(轉自萬維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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